娘,记得小时常听你说:孩儿甫落地便被皇奶奶抱了去,先只说是瞧一眼。可不想一留就是七八载。孩儿那时还小且又在皇奶奶身边长大,娘亲一年见不得儿三四面,每每离别时亦次次哭红眼舍不得,却碍于皇奶奶只得忍着。直到孩儿九岁才回到娘亲身边来,方知娘亲那些年受的罪。
听得孩子被抱给嫡母抚养,孩儿瞬间只想到自己小时候。且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娘,将心比心的说这苦儿子懂呀。且是外人所能撺掇的,娘,这就算儿子求你一次,可好?”
一番话说到了庆山王妃最痛处,伸手揽抱住李从让,敛帕拭泪道:“外人常说:我儿浑,为娘就知道。好孩子,这次就听你的。”说着,转脸低叱道:“且收拾一番,都是臊嘴的奴才。挑拨我娘俩的关系。”
李从让亦陪着哭了几滴泪,惹得庆山王妃一阵心疼哪里还管得寻常规矩,心疼地替儿子擦去泪渍。眼睛转向一边垂首立着的刘兰芝,正两厢为难时,李从让倏地站起走到刘兰芝面前,执起她的双手,放软道:“我吃酒醉了,这就赔不是了。既回来就住下吧,多陪陪娘亲。”
闻言,庆山王妃彻底放了心,破涕为笑又随意说了几句,便起身由人搀扶着离开。
看母亲离去,李从让弯唇轻轻笑了笑,便命人抱走乳母怀里的孩子送回给红叶。在屋里转悠了一阵子,蓦地掀袍坐下道:“说吧,别绕圈子,突然来这手想如何?”
刘兰芝一直低首忍气着,千算万算没料到庆山王妃有过这遭,反差点使得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几番交手下来,她亦已知道李从让非外面传得那等酒囊饭袋,再想到先前自己的那些作为,真正的蛋打鸡飞两头空,无意中还促成红叶的得势,岂不是咬牙悔恨晚已!
想来只得打脱牙和血吞了,抬首噙起抹冷笑道:“那我也不客气,请世子现下出面帮家父一把。”
“请我,没听错吧。呵呵,我这等废物能帮得了谁?就算愿意说於我那老爹,他不一定听我的,只当我放屁打响了。对了,竟然回来也好,索性住着。”
说完,李从让冷然笑了笑,自投罗网就别怪他了,和他斗嫩着了!弹了弹衣袍的灰尘,倏地站起身甩门而去,出得院门便唤来护院家丁,沉声命令道:“好好照顾世子妃,连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若是出了问题,当心你们的脑袋。”
吩咐完便拂袖离开,先去母亲那告罪检讨了番,而后才得空看看儿子和红叶,忙一圈到夕阳西下才得回书房歇息。进得门还未来及转身,便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首,弯了弯唇装不知道地走到桌边坐下。
一个闪身,一袭红衣的俏丽少女出现在他面前,背手弯腰低笑道:“哟,世子爷好忙呀!”
“你个刁丫头,就不能正门规规矩矩进来。都多大了,就是不长记性!”
“才不要,谁是丫头?唤我名字,不懂礼数的酒囊饭袋!有事找你,没事谁来你这闲打趣的。”
“好,好好……算我怕你,游容嘉师妹,何事前来我这寒舍呀?”
“哼!罢了,今日且饶了你。父亲派我特意不远千里从西北过来,只为一件事:军饷。还有,前秋转寒突降了一场大雪,军士们保暖穿的皮褥子居然经不得一点冻,皲裂得不成样子。还好天气没几日就转好了,否则就出大乱子了。这批皮货是哪个混帐采办的?砍了这混蛋的脑袋,五马分尸了去。不必蛮子来打,光天寒地冻就可以解决了我游家军。当真的荒唐透顶!”
李从让冷眸眯了眯,开门唤来总管的儿子周华,一番细问后直接踹翻了桌子。惊得周华吓了好一大跳,连忙拉阻劝解道:“您小声点,且消消火。那边王爷正为朝上的事情发着雷霆之怒了。世子爷,还是小心点好。免得又落人口舌。”
李从让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好久才平静下来。躲在暗处的游容嘉直咂舌,天啦!谁有这本事可以让废物师兄如此暴怒呀。呃,还好自己躲起来,若还坐在对面非被那桌案砸出个好歹来。
寒眸阴鸷冷寒,李从让怒极反笑,低语道:“容嘉,我帮你。老子这次是真想杀人了。”
十七回夜宴
看到如此正经严肃的李从让,游容嘉很是不适应,抖了抖激灵出来的鸡皮疙瘩,正想走出来揶揄上几句时,贴身小厮曾三轻叩几下门扉,便弓身进来回话道:“禀世子爷,慕容二公子在府外马车上正等着你一起进宫去了。小的看天色差不多了,该收拾出发了。”
“进宫?!哦,中秋晚宴!唉,差点忘了这出,也罢,正想寻个理由不与我那老爹一起了。正好,且去回话,请他再等上一会,我稍后便到。
对了,周华,你告诉红叶一声,我晚些去她那。对了,今日起红叶的吃食就在她那小院里单独开个小灶,每次餐点由你亲自打理,千万别出甚么岔子来。贱人那,你也费心盯着些。”
说着,李从让便走进内间由曾三服侍着换上了件蓝底起花八团平缎锦袍,重新束发佩朱缨青玉素金冠,这一打扮越发地显得容貌如画肤若美玉,不细瞧来便是唇红齿白的仙质佳人一个。
游容嘉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周华怔了下,回首一看居然是安国公游简锟的千金独女容嘉小姐。她何时来的?但还是赶紧作揖请安道:“小的没注意,还请……”
受不了别人的拘礼,游容嘉兀自伸手打断道:“没事,是我自己躲着的。呵呵,我说废物师兄你打扮这么美,做啥去?难道是月下会吕布去?”说完,兀自笑得张狂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