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秦才人又道:“蒋姐姐这话说得可真是矛盾,你刚刚才说太医要你静养,现在又说太医要你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是哪位太医帮姐姐你请的脉,竟然如此敷衍了事?连有病的宫妃也敢不用心治理?”
她又转身皇帝,行礼道:“皇上,淑妃姐姐,恕妾无礼,妾觉得,还是召那位帮蒋姐姐看病的大医过来问清楚比较好。皇后娘娘一向宽和,对待宫里姐妹全部一视同仁,从不亏待,如今……竟敢有人敢欺上瞒下,此事还是得好好的彻查才行。”
“哦?”宇文熙不喜不怒地应了一声,眼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秦良人,看得后者背部一凉,不敢再多话地退了开去。
蒋才人颤抖着身子,道:“是妾失言,太医只说要妾静养……”她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秦良人找她麻烦的借口,不管皇上心里对秦良人是什么看法,但是皇上对她的印象肯定已是极差,再不圆回这个话,又扯上了皇后……她实在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会怎样。
连皇后都扯出来了,蒋才人这回恐怕真的得完了。沈茉云凉凉地想着,不过她也不可能只在一旁看着,于是轻轻地拉了拉皇帝的袖摆。
宇文熙感到袖子被人扯动了一下,愣了愣,便先搁下心中的想法,转过头,却对上一对清澈透亮的眸子,微微勾起嘴角,“爱妃可是有话要说?”
“皇上,想来蒋妹妹不过是怕皇上怪罪她不听太医的话没有好好静养,这才一时口误。既然知道是误会,不如就算了吧。”沈茉云柔声说着,随即微微嘟起小嘴,侧过脸,睫毛轻颤,形成了一片扇影,小小声地嘀咕着:“谁让您这么忙,这么久不去看人家,所以人家才会说在屋里闷得慌,没人说话。”
声音小得只有身侧之人才听得见。如果是皇后如此说话,皇帝可能会觉得她不够大度贤惠,可是这话出自一个目前还算颇得他喜欢的宠妃口中,却奇异地满足了他心中的那股男性虚荣。妃嫔为了他争风吃醋,只要不过火,都是宇文熙喜见且纵容的。于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稍稍倾过身,勾起她优美的下颚,在她耳边说:“爱妃可是在怪罪朕冷落了你,那盒南海珍珠爱妃可是喜欢,不若今晚……”
沈茉云被皇帝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忙伸手拍开宇文熙的右手,力道不轻不重,恰恰勾起皇帝心底最深处的搔痒,眼光一瞥,瞧着秦良人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以及……容颜苍白似雪、伤心欲绝的蒋才人,心底一阵好笑,这就是皇帝,吃着眼前的,还要招惹手边的,认真你就输了。
“皇上,秦妹妹还在等着您的话呢。”沈茉云娇嗔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别过脸,她觉得胃好酸,果然影后的奖杯不是这么容易捧的。
宇文熙以为她在害羞,握了握她的手,不再戏弄于她,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看向蒋才人,道:“正五品才人蒋氏,德行有亏,口舌多言,罚抄一百遍《女戒》,三日后交给皇后。”又看了看那纤弱的身形,继续说:“既然太医说你要静养,日后就待在锦华楼好好休养吧,没事就别出来了。”
一句话,决定了蒋氏永无天日的未来。
蒋才人彻底地摊软在地上,再无宇文熙初见之时的清冷孤傲。
“送她回去。”
江喜不敢拖延,一个眼神,几个宫女忙合力将呆若木偶的蒋才人带了下去。
随后,皇帝又跟沈茉云说笑了几句,便带着秦良人走了,看方向,一群人似乎是走向建章宫。
沈茉云这才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端起一杯红汐新送上的龙井抿了一口,郁闷了一个下午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点。
只是闲着无聊出来赏个荷花,都能遇到一堆糟心事。想到蒋才人,她还是叹了一口气,看来蒋才人确实是真心喜欢上了皇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新鲜时宠你如珍宝,腻味时厌你如尘埃,跟皇帝谈感情,真心是自找罪找。
一个时辰后,蒋才人遭帝斥被软禁在锦华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萧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将一粒白子放在棋盘上,下完一子,她道:“青果,你替本宫去锦华楼传话,就说既然蒋才人身染恙疾,就照太医的话好好静养吧。等到太医说她的身子养好了,再来给本宫请安也不迟。”
青果重复了一遍,见没有遗漏,便匆匆赶了过去。
萧皇后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黑棋正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大片山河,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还以为她能再多撑几个月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自已给埋了。”
当晚,皇帝赏了一套鱼戏莲叶纹盘给淑妃娘娘,不过,与蒋才人失势的消息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萧婕妤
蒋才人被皇帝下令待在锦华楼静养的事情,并没有在后宫中引起太大的波澜。第二天,沈茉云去昭明宫请安时,萧皇后也只是平静地说:“蒋才人身体抱恙,太医说要静养,皇上心疼蒋才人体弱不堪劳累,便免了她今后的请安,让她在锦华楼好好养身子。你们也记住了,没事就别去打扰蒋才人。”
“是。”众人心知肚明,这位蒋才人,怕是再也翻不起身了。
新进的宫嫔或许还会对蒋才人的命运心生悚栗,一个月前,蒋才人是何等的受宠,连柳贵妃被她落了一回面子。而现在呢?一道口喻,曾经风头无两的蒋才人却被贬至尘埃,再无出头之日。帝王无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直到此刻,她们才真正地感受到后宫里面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