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我妈妈说我的日记本里写到了家里公司的运营内容,说这件事恐怕涉及商业机密的泄露。如果是商业机密泄露,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以我们家公司的体量,一旦提起诉讼,想必会登报。校方肯定不希望校园欺凌这种丑事上报纸人人皆知,就说会重新考虑解决方法。”
校方算准了洛霓不会把日记本拿出来,故而提出要看日记本内容决定这样刁难人的要求,想让洛霓知难而退;而此刻,洛母信口开河虚扯洛霓日记里的内容,校方就算怀疑真实性,也无从考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洛霓抬头看向夜空,声音清亮:“其实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我说最后没有处分他们也没关系了。我已经用我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至少,我现在已经一身轻松了,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再觉得很难过。我不想太依靠他们。”
“但是她却和我说‘其他三个人的家长也都在拼命袒护自己的小孩,我怎么能不袒护你?’”
“缘知,我最怕的是,那些人,他们觉得我是逃走的。可我不是啊,我是为了我爱的人,才离开这个班,而不是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走之前,我吃的亏,我是一定要从他们那讨回来的。”
陈缘知看着洛霓,眼眸温和下来:“你做到了。”
洛霓笑了:“嗯。”
那一夜星辰漫天,乌云零落。
陈缘知和洛霓拉着手走在校道上,那时的陈缘知看着身侧洛霓脸上晕开的笑,心想,幸好是一个好结果。正义并未缺席,恶人也付出了代价。
……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那一天,季冰伊忽然在课堂上哭了起来,旁人怎么劝也没用,一直哭到晕了过去,被老师送去了医院。
之后,季冰伊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没过多久,季冰伊的母亲就来了学校,替她办了休学手续。
陈缘知那日恰好去办公室问问题。她看到了季冰伊的母亲,那人就坐在周思瑜的身边,略显苍老的面容覆着一层忧心忡忡的雾气:
“周老师啊,你觉得小冰平时的表现有不对劲吗?”
“对呀,就是说,她在家里都表现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得了那种病的样子。”
“……老师啊,您说她会不会是装的,就是不想上学呀?”
陈缘知没有再多听,她问完问题准备离开时,季冰伊的母亲已经走了。
在那之后,班里便开始慢慢地传起一些关于季冰伊的事,陈缘知也听到了,她猜想大概是从黄梓荫那里流出来的消息,因为班里和季冰伊熟络的人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季冰伊是因为重度抑郁休学的。”
“欸?真的假的,可是她平时不是很活泼的吗?”
“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她们说在那件事之前,季冰伊就已经有很深的抑郁倾向了,有时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这么说偷班长东西,是因为她有病咯?”
“我之前就觉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偷同学日记本的事很离谱……不知道她怎么做得出来的。你现在说她抑郁症,那我倒能理解了。”
“那她以后不来上学了吗?高考怎么办?”
“我觉得她还蛮可怜的……”
陈缘知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的练习册,笔尖停留在纸面上,直到笔渍晕染开来,才缓缓抬起笔,盖上笔盖。
她眸光低垂,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清醒,以及意料之内的漠然。
……阿霓。
这个世界上果然总是欺负着懂事坚强的人。爱哭会撒娇的孩子被人宠着怜爱着,但谁又能明白,往往是那个安静不出声的孩子最委屈。
……
中午的太阳猛烈得令人不敢抬头。陈缘知载着一身热气走进宿舍,她今天回来得比平日里都要晚,此时此刻宿舍里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只有洛霓的床是空的。
柯玉杉在阳台上晾着衣服,梁商英和赵晓金坐在各自的床上,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陈缘知坐在床上看着她们,脑海中慢慢地回想起刚刚和洛霓交谈时的内容:
“——国际部的校区在宜淙区,离我家还挺近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去那边上课?”
“下周我就得过去旁听一些课程,下学期正式加入班级正常上课。”
陈缘知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会想你的。”
洛霓抱住了她。
“缘知……我刚刚递交了转宿申请。我这两天要请假回家,收拾东西,之后就外宿了,不再住宿舍了。”
“嗯。”
洛霓把头埋进了缘知的肩窝里,“缘知……”
“除了你,这个宿舍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陈缘知:“为什么这么说?”
洛霓低笑:“我和赵晓金因为季冰伊的事情吵架了。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诀别信,我看了,我才知道,原来她对我有那么多不满。”
“……缘知,我多希望我当初没有和她做过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