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地想指出喻南渊从前的不是,却听闻雪舟说道“莫师姐也知,今日是萧师姐的金丹大典,掌门与古师伯特在神寿台宴请众宾,各派英杰们尽相来贺。”
“没错。”莫绮双一抿唇。
闻雪舟续道“那么,大典时辰将近之际,莫师姐在坤衍峰前引混乱,堵住了必经之路,以至于诸位来访宾客未能及时赴宴,师姐的行为是否不太稳妥,有失分寸呢”
闻雪舟身上所带的法和众妙香具有宁神定心的效果,莫绮双在此香功效下冷静下来后,也心知自己是不听人言,混不讲理了,可是在众修前遭辈分比自己低的闻雪舟说教,她到底是心生抗拒,不肯认服。
就算畏于闻雪舟的灵根和阵法,她也还是忍耐不住反唇相讥“闻师弟就十分稳妥,十分有分寸了吗师弟不也是未听我道完来龙去脉就先断定是我冲动所致师弟是觉得,我今天是误会了他,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不成”
“莫师姐,你确是误会我啦”喻南渊忽然出声。
莫绮双怒道“我误会了你什么你若不是心怀不轨,何故今日来此你与你那些不学无术的宵小友人在坤衍峰外鬼鬼祟祟,当真没有图谋,问心无愧吗”
闻雪舟闻言,也侧看着喻南渊,等待他答话。
喻南渊行得正坐得端,当然问心无愧,这莫师姐现在终于能耐心听他说话,而不是用鞭子堵他的嘴,他大可尽情展现他的理直气壮,也供在场吃瓜群众们评评理。
喻南渊一揣手道“我恰巧碰着他们罢了,我本就不知道甚么金丹大典,今天过来这里只是因解除了禁闭,想去传道院领两个月的弟子份例,见是萧师妹的金丹大典,我清楚你们不想见着我,我也就打算离开,是那几个家伙拦住了我,非得与我攀亲。”
他瞧莫绮双脸色难看起来,无奈地接着说下去“我早同说师姐说过,我和他们已经割席,他们今天过来想做什么,跟我是半点关系也无。闻师弟可为我作证,那日那记名弟子上我苍吾峰来,我可是义正言辞地把他赶出了洞府,半分情面没给。”
莫绮双张了张口,咕哝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么你的说法倒也够无情无义的。”
喻南渊撇嘴,施施然反问“他们不仁不义,我为什么不能无情无义他们行事不正,以往带坏了我,我如今幡然醒悟了,自不愿再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有何不对呢”
闻雪舟点了点头“喻师兄所言属实。半月禁闭中,喻师兄悔过良多,潜心修行,才能有今日修为,若无澄澈道心支撑,喻师兄不会有此进境。”
“是么”莫绮双半信半疑,“实际上真相究竟如何,也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不是么,姓喻的就是混淆是非黑白,我也不能搜魂于他,谁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闻雪舟拧眉“莫师姐,此言过了。”
场内众修细语交流,莫绮双听了片刻,不忿再度漫上心头,握紧拳头向周围众修道“你们是想我向他道歉就因他这会儿装出个好人模样,就因我更显得咄咄逼人怎么就忘了他以前对清音妹子做的那些事了呢”
莫绮双思来想去,纵是她现在已然从心炎诀催生的激怒下取回理智,依旧觉得不能就此作罢。
她眼中泛起些委屈而生的泪光“闻师弟愿意慷他人之慨不计前嫌,我却不能够像像师弟这般大度地原谅他。”
莫绮双抖着声将她针对喻南渊的真正原委叙来“那日,我峰一弟子所炼的一炉滋补丹丸本是要赠予桑洲自在门结两派之好,却被这姓喻的那些个跟班截道抢去,说是要转赠清音妹子,在得知滋补丹丸并非师尊炼制后,这姓喻的嫌弃我那妹子学艺不精,这等丹丸入不得清音妹子之口,他那跟班更是欺人太甚,竟把丹丸尽数倒出弃之于地”
喻南渊听之大惊,还有这事儿呢若是真的,原身这事做得太过狂妄,实乃拉仇恨一把手,他有点无话可说了。可原身作古,这锅最终是扣到他的身上,他再头疼麻爪也只得迎头面对风暴,替原身收拾了这一地烂摊子。
“我那妹子颜面尽失,伤心欲绝,跑到我跟前哭诉,也是向我道别。她不堪其辱,再不愿留在有这姓喻的所在的云意宗,现已离宗转投南桑自在门下,我玄日峰痛失一名天资极高的丹修弟子,这叫我怎能忍下我告诉你,姑奶奶我那时就想揍你一顿了,只是你恰巧进了无念峰试炼,没机会抓着你罢了,我也不欲同几个外门都不是的杂役弟子动手,毕竟他们连我一鞭都受不住。”
“姓喻的,你平日所吃药丸哪一粒不是我玄日峰所出,你扪心自问,放任你的那一众狐朋狗友作此行径,欺侮宗内同门,你还是问心无愧吗这不是你装模作样道个歉,赔个礼,就能随随便便与你一笔勾销。”
随莫绮双红着眼几近落泪地述说完毕,场上舆论开始向莫绮双与玄日峰受辱弟子倾斜,众修看喻南渊的目光多有责怪与不认同,指责之声剧增。
萧清音实力高强,喻南渊对萧清音闹出的那些还可说是痴情糊涂,实则无法伤及萧清音根本,只如蚍蜉撼树的程度,众修还可视为笑谈,而喻南渊对这受辱弟子的作为,就是切切实实的欺凌弱小了。
莫绮双转向闻雪舟,妙目坚定“闻师弟,你听过这件事后还要帮他的话,我就连你一起交战,我知道自己不敌你,但我今日绝不会停手的,就是她已不在云意宗,我却不能不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这回,就连闻雪舟亦面泛犹疑,他望向喻南渊,似是想说何至于此,但思及半月来的相处与喻南渊诚心的悔过之态,闻雪舟又终是没说出口,他相信,喻南渊会给出最合适的回复。
喻南渊也回望闻雪舟,少顷,他从闻雪舟身后荫蔽下走出,直面莫绮双。
喻南渊道“莫师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此事生时,我本人在场吗”
他已回溯完记忆,可以确认没有这件事的印象,他甚至不知道何时有从玄日峰处掠夺丹丸转赠过萧清音,不管内外门弟子皆为同门,萧清音天资又高,想要吃什么丹丸,凭弟子点数就能换取大把,哪轮得到他去献殷勤,要送就得送萧清音一个人弄不到的东西。无论如何,原身都没有愚笨到连这点都想不透。
故而,这可能并不是原身指示的,而是某些诸如狗头军师的王八蛋的蓄意妄为。
莫绮双微微一怔,细思后道“我那妹子说只有你那些个跟班。”她又道,“哼,云意宗内,谁不知道他们都唯你马是瞻,他们的所为就是你的所欲,莫想以此推卸责任。”
喻南渊望天,那些乌合之众可能还真不是以他马是瞻,那个狗头军师更像实质上的头头。
原身就像个被架空的皇帝,都是那狗头军师欺上瞒下,拿着鸡毛当令箭,假传圣旨仗势欺人,终惹得原身声名扫地,风评尽毁。
手下的记名弟子能欺负到外门弟子头上,原身当初这势也是真的大,遭男主江然一剑,未尝不是因果轮回反噬的后果,怪道他倒霉遭莫绮双抽鞭挨骂,师门众弟子都是喜大普奔之态,就差没喷射彩带拍手叫好了。
原身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若无那些人的教唆,也许还能成长为个良善知礼的孩子,也就不会在书中落得个一剑穿心痴痴傻傻的凄惨命运。可悲可叹,原身是因误信错误的人,才遭受了灭顶之难。
“没管住他们,放任他们兴风作浪,是我之责。”喻南渊先低头,后辩解,“但我从未让他们去抢夺宗内同门的东西,也未曾听说过此事,今日莫师姐不提,我竟是要被一直蒙在鼓里呢。”
他说这话时,身上仿佛覆上层低气压的阴云,与莫绮双外放的怒火不同,喻南渊这愠怒是内敛而含蓄的,他脸上甚至尤有笑意,众修看了,反觉出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他们看出,被莫绮双针对相逼的喻南渊并未动怒,尚能耐心好言相对,此时此刻的喻南渊却与先前表现出的纯良姿态迥异,是真真正正地生气了。
喻南渊改变了主意,手彻底从传讯掌门的玉简上挪开。闻师弟都来了,掌门那边估计也得到了消息。
他抬眼正视莫绮双,挺胸站得笔直“我晓得我这些话莫师姐并不相信,所以,师姐要是执意一战,那便来吧。”
“喻师兄”闻雪舟讶然,意欲再劝。
喻南渊眨了下眼“事已至此,这已是我与莫师姐间少不得的一战了,我要证实我的清白,莫师姐也无法退让,要为她姐妹讨回公道,闻师弟若插手其间,反牵及己身,却是我不想看到的。”
他说罢作势揉揉手腕“哎呀,真打起来,大不了就是再多抄一卷门规,这半月来我也抄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