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齐昱红着眼吸了吸鼻子:“大将军都不让你哭?”
“嗯,父亲说……”许安安点了点头,顺嘴差点儿把父亲说哭是最没用的方法说出口,抿了抿嘴角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父亲说,哭也不能改变什么。”
“大将军说得很对。”齐昱试图抬头给许安安一个笑,却生扯得比哭还难看:“许安安,对不起,我就是觉得,我差点儿害死了你。”
许安安一愣,原以为齐昱只是被淹水吓到,这方明白他这一路究竟为什么这样紧张固执。
只是在许安安看来这不过是小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并不如她从小在将军府里从树上摔下来、抑或是练飞镖时划破手,甚至是从马上掉下来那般严重,甚至不及万一。而大多那种时候,她家老头儿只会负手立在她跟前儿,叫她站起来,说流血不流泪,说有泪不轻弹,说哭能让你不疼吗,说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惧怕这世上许多。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原本也并非因为齐昱。
因而许安安原本落水的慌张之后让齐昱吃了亏的欢喜,渐渐转化为此时迟到的心虚和愧疚。
“没有,今儿原是我叫您一同去的,若是罪过,也该是我的不是,是我未曾思虑周全,与您无关。”许安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听您的,以后不去了,再不去了……”
“你想去其他地方也好,我都听你的。”
“不不不您别听我的。”
“没事儿,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没有我不是……”
“嗯?”
“我的意思是……”许安安一时语塞。
齐昱湿润的眼睛眨巴着看着许安安,尽是真诚。
许安安深吸了一口气,那句与齐昱无关的解释终究还是忍着没说出口:“妾身的意思是,夫君很不必担心,妾身身子无碍,夫君今日也落了水,也该好生保重才是,夫君快回去早些歇着吧。”
齐昱从许安安处步出时,顾荣已然守在外头多时,见状忙从小盅里头递了姜汤过去。
“王爷,您身子受不得寒,快喝了吧。”
“嗯。”齐昱点了点头接过,一饮而尽后方道:“顾叔。”
“是。”顾荣一愣,大多时候,齐昱都叫他老顾,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的时候。
许安安是本王的王妃
“许安安是本王的王妃,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你们待她理应如同待本王一般,不该有丝毫偏差。”齐昱微微一顿,神色沉重间威严尽显:“今日跟着去河上的小厮,一人去领二十板子,再叫府里头的人都去瞧着,好好儿长长记性。”
顾荣愣了愣犹豫道:“王爷,这怕是……”
“是本王往日里太过宽宥,所以本王的话如今在这府上也没用了?!”齐昱厉声。
齐昱虽说自来纨绔,只是待下人却极好,往日府里头哪怕是有下人做得不当的地方,他大多并不太当回事儿,甚至顾荣时而有责罚下头人的时候,他若知道了还会有意无意地提点几句,如今这番做派,自来是没有的。
顾荣见状也不好再劝,俯身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齐昱想了想又开口叫住,语气略温和了一些:“他们犯了错是该罚,只是念在待本王忠心,各再赏二两银子吧。”
“是。”
当天晚上,齐昱好睡,却是被齐昱的眼泪激发出许多愧疚的许安安辗转反侧。
许安安自觉齐昱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筏子,为的是逼得父亲回来接自己。
当日选择齐昱,许安安也思虑良久,那京城上下世家男子的名册勾划得不比皇帝手里的那份少。
一来是因着齐昱纨绔不羁的名声,于她来说极好拿捏;二来,日后若是父亲回来之后,二人各自安好,齐昱自还有许多风月场子上的莺莺燕燕,并不会在乎她如何如何。
但是许安安此时只要一闭上眼,看见的却是齐昱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问她有没有事儿,跟她说对不住。
许安安心生不安的同时也给齐昱下了定论:怪道这六王爷传闻中在许多女子中极受欢迎,这样的样貌性子,可不得到处留情,叫人心痒痒。
许安安这边瞪眼到天亮,齐昱到了后半夜便开始发了热,迷迷糊糊一睁眼便见站在太医身后一脸焦急模样儿的许安安,想说出口的无妨,只勉强化作一声极虚弱的闷哼。
昏昏沉沉间齐昱做了梦,梦里是许安安从前的样子。
那个从前,约莫是她成日里出入在五公主宫苑的时候。
梦里的许安安比齐昱记忆中更加清晰,脑袋上顶着两个丸子头,丸子头上还用缎带子绑了大红的结,缎带子底下还坠着颗珍珠,跑起来的时候那珠子好像都飞起来似的追着她跑起来。
那时许安安约莫也就六七岁的年纪,因父亲镇远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皇帝为免她一人在府中无人教导,便索性接到宫内与年岁稍长的五公主一道上下学。
五公主园子里头种了好些奇花异草,平日里当宝贝似的不叫人碰,然齐昱早看得心痒痒,再加之一身反骨,越不让碰就越想碰,自然时时惦记。奈何五公主因他平日里劣迹,生怕他故意来个一不小心,再毁了她的花圃,因而日常叫人看管着,很是不叫他靠近,就差写个“齐昱和狗不得进入”的牌子贴在大门前。
那日里趁着五公主去给皇后请安,齐昱偷摸进了园子,心满意足之余一眼就瞧见园子正中间那朵最大最艳的牡丹,很是耀眼。
齐昱心里想着不能碰不能碰,碰了会死会被打,手上却已然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