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森楼可能别的缺,就是不缺有技艺的姑娘。蔷薇说了,蝉衣作为当家花魁,总不能什么都不会,所以这些学些乐器什么的,也成了必须。
好在她不算太笨。
弹琴的女子此番正在弹着最高亢的地方,众人只看见她手指轮番从琴弦上滑过,激越如急冲而下的瀑布,溅起水花数朵。
“锵——”
最后一个高音从她手头飞出,挡在面前的纱帐似乎被这琴声激荡出的风给急急吹开,正巧女子抬起脸来,柳眉杏眼,明眸皓齿,竟是一个宛如空谷百合的清新美人。
因为方夙银离得最近,这女子一抬眸,他刚好和她的眼睛撞上,只觉得她眼中清澈含水,水波在灯光下微微流转,一眼便摄了心魂。
纱帐轻飘飘地落了回去,琴声落下,将女子的面容又挡了起来。片刻后,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接着其他人都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诸位觉得如何?”掌声渐停时,新皇满面笑意问向下面的人。
皇帝开口,自然一片赞叹之声。
皇后也含笑开口,语气带着些调侃,“皇上身边竟然有这般妙人。贵妃啊,本宫瞧着我们要受到冷遇了。”
一旁的贵妃闻言也笑着开口,“是啊。娘娘以后就在宫里等着妾身去叨扰了。”
说来,新皇后宫中并没有多少妃子,他和废帝完全相反,对女色没有什么爱好,多半都是政治联姻,故而待每一个后妃都不错,雨露均沾,因而宫中妃子并不多,而个个也都相处融洽,这般玩笑的话说来一点儿都不觉得怪。
被皇后和贵妃开玩笑的新皇也是哈哈笑了几声,却是一抬手指了指方夙银,笑道,“朕还是算了吧,有皇后和几位爱妃已然足以。倒是闲王,也早到了适婚的年纪了,也不娶一房妻妾,当真是让朕着急。”
没想到新皇会突然提到方夙银,大家不由得看了过去,竟见方夙银正扭头看着纱帐,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移开视线。
“你们看看,朕的闲王都移不开眼了。”皇帝语气带笑,显然心情很好,“闲王,不如朕将玉清赐给你可好?”
想来玉清便是那个弹琴的女子了。
此言一出,大家一时不知道新皇是玩笑还是什么,便也都未曾附和,而是看方夙银的反应。
方夙银这才回过神一般,先是看了新皇一眼,又看了看纱帐之后的玉清,接着,出乎容疏和蝉衣所料,他竟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新皇行了礼,道,“恭敬不如从命,臣侄便谢过皇叔了。”
当时听到这个话,蝉衣便瞪了眼,转头直直看向方夙银。
新皇似是也是一愣,方抚掌笑到,“朕还以为闲王有了蝉衣这般佳人,断断看不上玉清的。谁知闲王竟然还会给朕这个面子。”
闻言,方夙银也笑,解释道,“臣侄和蝉衣只是兄妹情谊,确实并非民间传的那些。”
“如此也好。玉清虽然是宫中乐师,却也是良家女子。即便做不得你的王妃,好歹做个侍妾也是绰绰有余的。”新皇按着手掌说到。
哪知方夙银却摇了摇头,说到,“臣侄暂时不想娶妻纳妾。若是皇叔将玉清给臣侄,臣侄大约也是放在府中做一做琴师。刚巧师妹也略通些音律,让玉清陪师妹解解闷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蝉衣轻轻“哧”了一声。
这方夙银倒是会拿借口,什么叫“略通些音律”,“解解闷”,敢情你自己要金屋藏娇,还得拿我做引子。
听到方夙银的回答,新皇也顺口说了几句,便让玉清出来见见方夙银。
玉清躬身应了,站起身来,格开纱帐,慢慢走了出去。
只见她面如桃花眉如柳,长发挽着时下流行的堕马鬃,斜插流苏步摇,低着头的模样温婉淡雅,果然是一个我见犹怜的人。
四周有人窃窃私语,说是方夙银真是艳福匪浅,有个绝色倾城的蝉衣,现在又多了一个楚楚动人的美貌佳人,当真是坐享齐人之福。
玉清出来后,慢慢走到方夙银身前,躬身行了大礼,低声曼语道,“玉清见过闲王殿下。”
方夙银抬手扶了她的手肘,托她起来,而后极快的撇了去,风度翩翩。
新皇见状,心情很好的样子,还破例给玉清加了位置,就设在方夙银旁边。
蝉衣在旁看着,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待玉清坐下时,她侧眸扫了一眼,脑中似乎有什么一扫而过,化作眼底一抹利光。
她想和方夙银说些什么,却见方夙银对玉清温柔有加,布菜相问极是休贴。
贰京城卷为谁冲冠怒玉清入府,蝉衣生疑
这一场晚宴以表面上的宾主尽欢结束。
说是表面,那是因为并非每个人都开心。
尤其是蝉衣。
车轮咕噜咕噜压过青石街道,蝉衣闲闲靠在车内壁上,眼睛却直直看着坐在对面的玉清,凤眸微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清姑娘是宫中的琴姬么?”一片安静的氛围中,蝉衣忽然开了口。
玉清怀中抱着琴,微微点头,答,“是的。”
“那你在宫中呆了多久?”蝉衣继续问到。
玉清似是想了想,方回答,“也没有多久。是新皇登基之后,才将我调到宫中的。”
蝉衣领首,再问,“那之前呢?你是一直呆在平王府中?”
玉清微微眨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蝉衣要一连串的问这么多问韪,轻轻抿了抿唇,很是委屈,“蝉衣姑娘是不是怀疑玉清什么?”语气楚楚可怜。
蝉衣生平最讨厌的事其中之一便是装可怜,因而见玉清这般,嘴角便扬起一道讥消的弧度,“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若是你连答都不敢答,我又凭什么不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