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那天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天。
未婚妻晓婷来家里辅导上初中的妹妹写作业,天晚了就打算留宿。
楼下有人家办生日宴,后半场纯酒局,客人几乎都剩下了老爷们儿,喝酒划拳唱歌,闹腾得很。
“我想和晓婷姐出去放仙女棒。”周敏撒娇的说,“爸买了那么多呢,上次都没放完。”
可是周重峻打电话来,急着让周大崽儿去镇外高公路上等大货运车,约好的司机给他们带了不少酒和干货,顺路正好卸在路边。
周大崽儿对自己妹妹很头疼,父母都宠她,一天天疯玩起来也没个轻重。
他皱着眉训斥周敏,“幺崽儿,外头乱哄哄的,还不断有外来的人,一群喝醉了的老爷们儿,你和你嫂子。。。。。。万一趁乱让人家占了便宜,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晓婷听得皱眉,“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敏还小呢,这么点年纪,你和她说这个干嘛,放心,有我看着她呢。”
周敏背着晓婷,朝周大崽儿做了个鬼脸。
周大崽儿一看妹妹这德行,分明就是要等自己离开后偷跑出去玩。
他一言不的锁了楼梯口的铁门。
周敏隔着铁栅门,把双手和半张脸都挤出来,“你爱锁锁呗,反正嫂子有钥匙,从里头就打开了,糊弄谁呢。”
周大崽儿冲晓婷伸出手,晓婷不想参与兄妹战争,摇着头把钥匙给了周大崽儿。
周大崽儿揣好钥匙,还是不放心,又用铁链条将门拴了几圈,手指点着妹妹脑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爸妈在乡上进货呢,要是看不好你,等他俩回来了,挨骂的还是我。你等明天消停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快走吧,记得请师傅拿条烟。”晓婷催促他。
周大崽儿点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从铁栅门间隙递给晓婷,“没电了,帮我充上,底下吵多大声都别管,有服务员呢。你俩赶紧睡觉吧,最多俩小时我就回来了。”
周敏古灵精怪,被锁了也不在乎,还很皮的隔着铁栅门冲周大崽儿比心。
周大崽儿揣着两把钥匙出了门,和司机点货寒暄又花了点时间。
等他几个小时后回来,妹妹,晓婷,家,都没有了。
*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周大崽儿两眼怔忪,“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谁?还能是谁。。。。。。”他抬手抹了一把泪,却蹭了自己满脸的血,“我找你,我活着一天就是为了找你,找到你。。。。。。只有这张照片,我爸只知道你们是大城市名校的学生,具体的学校名字和专业都说不清楚,我打过联系你们的那个电话,也停机了。。。。。。我查了那么多学校网站上的信息,一家一家的查,呵,居然查到你一个什么设计获奖的新闻,你举着奖杯的样子真是丑啊,笑得刺我眼睛,像是淋了一身的血,染了一身的灰!”
周大崽儿喃喃自语,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张聿白瞅准了机会,用唯一自由的右手臂支撑着半站起身,从弃船上翻了出去。
船舷到地面得有将近两米的高度,张聿白没有任何缓冲的栽下去,像一只沉重的麻袋,落地瞬间,就被冲击震荡的头晕眼花,大脑甚至有几秒是断断续续的空白。
他身上被捆缚的十分结实,匆忙的挣脱几下没有挣开,上边周大崽儿又已经撑着船舷跳了下来。
张聿白借着船身站起来,跳了几步,脚下失去平衡,又栽倒下去,只能扭曲着身体向后挣动。
跳下船的周大崽儿从情绪的桎梏中走出来,又恢复成最初冷静的模样,他半蹲下来,屈膝死死压在张聿白的胸腹部,又拽起张聿白的右手,让他握紧匕。
这时候任何话语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一个将执念当成唯一念想的凶徒,不会为几句拷问随意动摇心志。
张聿白渐渐放弃了挣扎,他直视着周大崽儿的眼睛,只是不解,非常不解。
“为什么非得是我杀你?我会告诉警察一切的真相,那你死的会毫无意义!”
周大崽儿把脸凑近了他,“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张聿白在喘息间渐渐白了脸孔,“什么、秘密?”
周大崽儿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自顾自的说:“我会点燃一场最美的篝火,用我们两个的身体当柴禾,到时候警察通过尸检就会觉得,是你用刀捅死了我,又点燃了火。。。。。。我们两个互相抵了命,不好吗?这一世就谁都不欠谁了,都了结了。”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当现代科技看不穿你的小儿科把戏吗?”张聿白虚弱的抵抗,却仍然抗不住自己那握着刀柄的手,被又一次刺入了周大崽儿的腹腔。。。。。。这一次不知道刺伤了哪里,周大崽儿呕出一口血,行动都迟缓下来。
“你就是想死吧,你心怀愧疚。。。。。。不恨我,你的愧疚自责找不到出口,恨我,明明你又在心里更怨恨自己。我只是你的借口。。。。。。”张聿白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闪过了那只窒息而亡的小黄狗的样子。
周大崽儿松了手,捂着伤口歪倒一边,每次喘息都带着颤抖,剧烈的痛苦使他开始语无伦次,“在船上。。。。。。我都摆好了,更容易,更容易。。。。。。你偏要下来,下来了怎么办,都打乱了。。。。。。你说的对,我上去拿。。。。。。会有血迹,会有脚印,他们会现是我。。。。。。把你拖上去,也会现是我做的。。。。。。怎么能让他们觉得,是你因为那个女孩和你前妻,来杀我,来报复我。。。。。。”
周大崽儿愣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爬回张聿白身边,再次颤抖的压住张聿白的身体,拽起他的手,慢慢带着他手里的刀刺向自己。
“就这样吧,虽然没有最后这场火,不够完美,但是这也够了,够了,你活着,才会是一个更彻底的杀人犯,张聿白,你的秘密会帮助你成为杀人犯,真正的杀人犯,他们都会知道你是个杀。。。。。。”
周大崽儿骤然了力!
张聿白已经虚弱的没有了任何力气,那种奇异的生命正在流失的感觉,流淌在血管中。
他眯着不清醒的眼睛,模糊的觑着冷白的月亮,月亮竟也像是淬了血。。。。。。
在周大崽儿力的几乎同时,陈藿举着自己那片刻不离身的小水果刀,从身后刺向周大崽儿的后颈!
但只差毫厘之间,周大崽儿如山崩塌,沉重的身体瘫倒在了张聿白身上——陈藿哆嗦着嘴唇惊恐转身,却看见杨勇举着铸铁船锚的手都还没来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