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五十岚夏子,她承认自己此行动机不纯。实际上豪门大族能拿得上台面来说的无非就那么点事,谁家的孩子怎么怎么着,到了年纪都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而前两天,她碰巧听到真田家的次子要和陵小路家最近回归的私生女订婚了。说起来,真是她所知道的葵与真田。
抱着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的五十岚没想到会在车站遇到忍足,尤其是,他还不知道葵已经与真田订婚的样子,这让五十岚喜形于色的同时又觉得很难受,她待之如珍宝的男人居然被那样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他还对她死心塌地,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对五十岚的态度不是没有疑心,然而当务之急是隐想要做什么。忍足并不指望这一次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虽然问题以他始料未及的方式解决了。因为涉及葵的来历,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忍足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开始经常性地回忆起和葵最初认识的时候,最开始在一起的事情,那些细碎的充满了不和谐音符的回忆成了支撑他的动力。
有时候仅仅是想到可能会永远失去她,就会觉得这个世界都灰暗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是想想就觉得疼。
三个人怀着不同的目的以不同的心态站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气氛的反常,有些缓不过来的五十岚很明显被排除在状况外。
隐坐在轮椅上,她的身材无论看起来都像是个小孩子,医院的条纹病服在她身上大的就像戏服,袖口也只是露出小半只手。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五十岚,平淡的问候却因为气氛不对劲有点像尖刻的讽刺:“你来干什么?”
挑拨离间?落井下石?五十岚有些尴尬,碍于忍足在场只好保持沉默。
忍足拿过她手里红色扶桑花,递给隐:“是我邀请她过来的,因为夏子很担心葵你的身体呢。”在名字上特意加了重音,忍足的微笑并不那么友好,“我可不希望你见了我之后,忽然又病了,万一一病不起那就不好了。”
隐抱着一大束火红的花,无所谓地勾起了唇角:“是么,我倒觉得那样挺不错的。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想必更多人会解脱。”
这句话寓意很深,如果她连同这具身体一起消失,至少真田不必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而忍足也不用执着于这些,就连五十岚都有了幸福的机会。不过,隐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花,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幸福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个笑话吧。
“就那样轻易地决定了人生,真的好么?”忍足双手□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的姿态忽然就让气氛缓和下来,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逼得太紧对事情没有帮助,隐的受伤与其说是陷害忍足,倒不如说是拿身体在威胁忍足,这是葵唯一的归宿。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一开始只是为了母亲不报希望地与虚定下了约定,召唤了完全无关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替她承担起了一切。但是葵,太耀眼了……
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能够结识到知心的朋友,能够轻易把她觉得苦手的学业完成,能够直面她逃避了四年的师父与师兄,能够三言两语化解绘衣的心结……能够肆无忌惮地微笑,就算是知道了自己被利用而失去了原本的安宁也没有愤怒而是默默承担下一切。
隐蓦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疼,她仰起脸看着忍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揶揄道:“又不是你的人生。带着个妹子在奄奄一息的我面前耀武扬威有意思么,混蛋?”
忍足微笑,配合地搭着夏子的肩膀:“要这样才算耀武扬威吧?”
“不,这样才算。”夏子忽然扯过他人,然后踮起脚在忍足唇上亲了一下。她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看着两个人无视她在诡异的气氛里聊着不知所云的话题,有种被忽略的郁结。
隐愣了一下,她的笑容忽然就冷下来:“看不出来,你真的挺受欢迎的。”隐并不是在意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是忍足一面威胁她想要夺回这具身体一面却背着葵和别人这么亲密,双重标准这样的事情隐受够了。
“很多事都是看不出来的,”忍足顿了顿,“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五十岚夏子扬起唇角:“我会努力让它变成真的,至于千叶,你就安心嫁入真田家吧。”
“承你吉言,也祝你们修成正果。”隐缓缓勾起一个微笑,她真想看看忍足能坚持多久。感情这种东西的保质期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长,多少说好的不离不弃,最后不还是各奔东西?她嘲讽地扬起唇角,“说到底,最可悲的,还是我千叶葵吧?”
隐话音刚落,空气忽然以一种急剧侵略性的姿态膨胀起来。玻璃忽然碎掉,而坐在轮椅上的隐也漂浮起来,随后被狠狠地甩向窗外。因为猝不及防隐手中的花掉了下来,红色的花散落着与人一起掉了下去。
忍足可以看见在隐上方近乎半透明的人,她与隐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完全相同的体型,她揪着隐的衣领,然后两个人一起坠落下去。
周围缓慢飞舞的扶桑花,被风卷带着散乱成细碎的花朵。
忍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疯了一样立即转身从楼梯下去,五十岚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下去。出人意料的,葵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忍足的注意力也完全被转移到隐身体上方的萝莉身上,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损耗了元气的虚气喘吁吁地伸出了手,他将手覆在隐的额头上,温暖的光芒像是初生的朝阳,零散的红花散了一地,鲜亮到像血的存在让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