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没去过有加热石板的浴池,只当黎英睿是称赞。
“这还没烧太热。等冬天能烙得更舒服。水烫不烫?”
“有点。”
肖磊拿起地上的舀子,多加了一勺冷水:“这回行不?”
“凉了。我习惯用38°的温水,稍微比体温高一点。”
这可把肖磊cpu干烧了。他左手拎着热水壶,右手拿着水舀子,像是做化学实验一样精密地兑。试了两下水温,又摸了把自己的咯吱窝,感受一下黎英睿所谓的‘稍微比体温高一点’。
“这回行不?”
“行吧。”黎英睿勉为其难道,“将就一回。”
幸好出差箱里有洗露,肖磊心想,要给这人拿自己的‘海灰吸’,估摸他都能报警。
肖磊用手指肚仔仔细细地搓洗完,给他拿毛巾给包上了。擦了擦炕革上的水,端着盆往外走。
“洗手间在哪儿?”黎英睿搓着头问。
肖磊刚想说外边儿,一想那旱厕条件,改口道:“你等会儿,我给你拿个桶。”
这话一出,黎英睿就像被雷劈了。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不拿桶你搁外面找个墙角也行。就怕你嘣一裤腿泥。”肖磊说罢转身出去了,外面传来一阵开仓门的铛铛声。
没两分钟,他拎着个塑料桶进来了。放到墙角,倒了一半黎英睿洗头的水:“上这儿吧。桶也不埋汰,喂猪用来着。”
“。。。你。。。”黎英睿刚想说放外屋,又想到了外屋的灶台和铁锅。想说放门外,又想到这房子紧邻着大道。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你先出去。到外面去。”
肖磊知道他矫情:“我去亲戚家地里掰点粘苞米。你上吧,大的小的都行。上完别管,我回来倒。”
“。。。行了,你去吧。”黎英睿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他刚才在王大伟家明明看到了卫生间,怎么到肖磊家就没了呢?
黎英睿提上睡裤,看着那半桶混着袅的洗水,觉得刚才的澡都白洗了。
他郁闷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出了门。
太阳已经下山,天边只余残霞。雨后的空气有点凉,空气里是泥土淡淡的腥气。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连狗叫都没什么精气神,远远的,像是呜咽。
黎英睿站了好半天,才看到一个人影。是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头子,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
他厌恶这种愚昧的打量,回身进了屋。脱了鞋躺在被褥上,枕着胳膊呆。
在d城生活,倒还不觉得关里落魄。可一旦进了农村,那种人口流失带来的萧条感就变得十分直观。
村里的上县里,县里的上市里,市里的上省城。
可就算上省城,就业机会也很有限国有企业绩效不佳,工商企业数量又少。
黎英睿想起董玉明的侄女。
这种就业环境下,催生出一种「有上顿没下顿」的不安。有关系和门路的,千方百计想进政府机关。工资虽少点,但毕竟「旱涝保收」。这就导致政府部门人满为患。
而只有正式编制的才有财政拨款。编的冗员,就得单位自己想办法。行政单位能想出什么办法?无非就那么两招,左手收费,右手罚款。
本来就少的工商企业,还要再度承担行政部门的搜刮。经营成本上升,资金周转困难,这就使得能够生存下来的企业数量进一步减少。
官比商大的地方,外资怎么敢进?而没有外来资本的注入,营商环境只能持续恶化,最终导致了‘投资不过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