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o2年,我刚进睿信那会儿,公司只有八个人,接的都是几十万的小单子。有时候为了看一个项目,从哈尔玢开到筵汴,一趟就要跑掉三箱油。记得有回半道下暴雪,我俩就直接睡在厂子里。结果半夜暖气管子冻爆了,屋里冷得能有零下二十来度。我就拿涮拖布的大铁皮桶,给他烧了一宿苞米棒子。他说两个小时换我,结果一觉睡到天亮。我那都没舍得叫他,早上还给他烤了个地瓜。”
肖磊没说话,垂手站在门口沉沉地看他。
“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董玉明狠捶了茶几一拳,头都震散了,“他踏马是怎么对我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和董玉明对峙这一段码完,但实在太困了。。。宝们还是周四见吧。mua。
◇第1o5章
肖磊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咋对你了?”
“他为了眼前的利益,把我辛苦经营起来的公司转卖别人。害我在老丈人跟前抬不起头,连亲小舅子都说我不是物。”
董玉明点着自己的胸口,目眦欲裂:“他把我招进睿信,不过是想撬走我手上的资源。天天一百个心眼子提防人,哪怕是皮燕子大的单,也得事无巨细地跟他汇报。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一言堂,只要有一丁点不合他心意,就能让我几个月的心血前功尽弃。他看不起我的出身,动不动就跟人说我农村出来的,眼界提不起来。是,他少爷出身,海归,有眼界,那他自己的能耐?那是他娘胎里带的!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的努力不比他多的多!”
肖磊认真听完他的牢骚,低头抠了抠眉毛。耿直地表见解:“我觉着他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农村人。纯因为你掉价儿,就吃不饱那一出。(贪得无厌的样子)”
“放屁!那是我应得的!”这话戳了董玉明的痛脚,他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我一年要分析15o个项目,出差一百来天,每天都跟打鸡血一样过!”他一脚一脚踹着茶几,从沙边踹到了门边,“可等项目起来了,那帮Lp吃肉!他gp喝汤!我一个臭打工的,只能搁边上瞅着!那是我找的项目!我带起来的!!”
“黎英睿说你年薪百万。”肖磊踢开错过来的茶几,“那挣多少是多?”
“你懂个der!你觉得年薪百万很多是不是?我曾经也觉得。”董玉明回手指着窗外,“可我往外一走,我现一百万屁都不算。在一线城市,连个停车位都买不起!”
“d城不够你停的?”肖磊睥睨着他,掷地有声地道,“你要钱,就靠自己的努力去挣!”
“努力。呵。我不努力吗?我董玉明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有一天不努力!我八岁开始在养鸡场做零工,从鸡粑粑里一步一步地考出来。我寻思我好好学习,我考好大学,我去大城市,以后我就能过上好日子,做人上人。可后来我现,有些人一出生就是人上人!黎英睿他比我多个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为什么我是被使唤、巴结人的那个,为什么我不能是使唤别人、被巴结的那个?我不要做下蛋的鸡,我要做吃蛋的人!所以我努力啊,我拼命努力。可等我把能努的力都努尽了,再抬头往上一看,真是绝望啊。”
他走向肖磊,手不断往天上比着。怎么比都不够高,甚至还垫起了脚:“九重天那不是说说的。社会上面的层,可比下面多得多。不管资源有多少,分配权永远掌握在资源层手里。而我,充其量只是个生产率更高的体力层,根本没资格参与分配。想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比登天还难!努力永远不如出身,不如人脉广泛和有人提携!我这个家庭,除了绊脚和饥荒什么都不能给我。我要是安分守己,这辈子顶天就能做个下金蛋的鸡,吃点好饲料而已。”他手指在两人之间轮换着比划,眼底竟浮上了眼泪,“你这种的,能甘心。但我这种的,不甘心。我不甘心这辈子只能给人下蛋。”
肖磊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窗外阳台上站的一只鸽子。平平无奇的灰鸽子,抻着脖子在混凝土里努力叨着,看起来像是吃食,但其实那里什么也没。
董玉明的不甘心,他了解。因为他也有过。在他妈病逝的那晚,在看到朱有路哀嚎的那晚,在他大学名额被挤走的那晚,在他爹惨死车轮下的那晚。。。在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地不甘。他想,如果人注定分三六九等,他认。社会注定充斥着腐败与不公,他也认。
他劝诫自己,别说人,那狼群里还分个先吃后吃。总盯着那一小撮儿命好的犯红眼病,永远活不敞亮。
可在这温柔敦厚的本性下面,在内心的最深处,仍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质问。
如果不能维持绝对的公平,那为什么不能维持一个相对的公平?最起码。。。最起码别让他们像蝼蚁这般的绝望悲惨。
不求体面,但求尊严。不求顺遂,但求活着。
董玉明也顺着肖磊的视线扭头,嗤笑了下:“你觉着咱是那鸽子吗?不。他们是鸽子。咱是那石砖缝里的虱子。”他揩了下眼睛,笑由不屑变为凄惨,“要投胎前有人跟我说,说董玉明你这辈子顶天能当个高级打工仔,注定点头哈腰到死。那我说什么都不会来这世上。说什么都不会来。”
“不是就你使劲儿了,这世上也不就你委屈。”肖磊咬了两口下嘴唇儿,微微仰起下巴颏儿点他,“我也农村人,小前儿也穷。妈穷没了,爹也穷没了。但这些,跟睿哥没关系。他是个努力的好人。穷要不是我的错,那富也不是他的罪。睿哥说过,做生意不算别人的账,只算自己的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过好自己得了。”
“别他妈睿哥睿哥的,听着恶心!”董玉明面露厌恶,俩手胡乱在身前挥舞,脸颊两侧的肉上下波动着。皮囊好似和灵魂错了位,虚假得像个硅胶套子,“黎英睿也就能在d城装装体面。等到了更大的世界,跟人家一线城市的达官显贵比,他也不过是个乡巴佬。就算在d城,他不也得给当官的舔鞋底子?就张远卓往他脸上呸口浓痰,他都不敢擦!”说着他走到肖磊面前,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胸脯:“用他给我年薪百万。呵。我告诉你,仅仅是江兴一个单子,我就有一千万。”
“你拿一千万,公司亏6个亿。”提到这茬肖磊的思绪被拉回来,拎起董玉明的领子搓牙,“这些债都得睿哥背,你想过没有。”
“背债?”董玉明仰起头大笑起来,笑得像公鸡打鸣。等笑够了,他蓦地冷下脸,翻着三白眼看肖磊,“背债算什么。我都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肖磊后撤一步,擒住董玉明攮过来的手。左臂穿过他手肘,狠狠一捌。
当啷一声脆响,水果刀掉落在地。肖磊一脚踢远,反拧着他胳膊按上茶几。
董玉明的脸重重挤压着玻璃,眼镜歪斜,嘴都闭不上。但仍旧不服气,吼叫着挑衅:“来啊,杀我啊!小逼崽子!来!杀我!”
“杀你犯不上。我还得赶回家过年。”肖磊把他掀过来,阴森森地笑了下,“我会削你。削到你妈都认不出。”说罢他蓦地收了笑,一个摆拳抡上来。
这一下直接把董玉明打飞了出去两米来远,哐当一声砸到落地窗上。俩手捂着脸,蜷缩到窗帘后哆嗦。肖磊大步上前,一把掀开窗帘。踩着他胯骨,压跷跷板一样把他翻过来。骑到他肚子上,照着脸左右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