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伍桐不敢想,有朝一日,她会以“共犯”的身份,坐在沉泠房间的床上。沉宅的家居未被挪移,似乎还有人在打点照应。沉泠让她呆在这里,自己去了书房。
她问他要去干什么,沉泠说:去烧一件东西。烧完了,他就能回学校了。
伍桐翻过身,趴在被子上呼吸。脸埋进枕头里。这确确实实是沉泠的味道,混着莲香与薄荷清。她曾翻遍市去找相似味道的沐浴露和洗衣液,最终无果。
时过境迁,暗恋者的行为不再让她可耻,这样做仅仅是悼念。过去那个谨小慎微的伍桐,把关于沉泠的一切当做梦想,她满足她实现。更多精綵好妏洅℗õ18⒝t。ⓒõℳ韣jīa鯁噺梿載請収㵴蛧圵
可实现之后——她望着天花板,心绪如河一般平静。
不平静的是河底的暗流,翻涌席卷着更深的欲望。她现在,是要他匍匐在她身下,眼中只有他。她站起身,观察房间。
为了不让隔壁现有人闯入,沉泠只为她开了一盏落地灯。
他的房间色泽黯淡,整洁又混乱。混乱的是,一面墙上七七八八贴着摇滚乐队海报,有些伍桐可以认出来:nIRVana,oasis、B1ur……剩下的就看不明白了,版面上写着dream Theater、x-Japan?书架很高,中间两层全是cd和dVd,伍桐上去翻看,基本上也是重金属摇滚。还掺杂着老港乐、坂本龙一、巴赫,口味很杂。
杂书伍桐便见得多了。他的书桌里总是藏着一些,每周都会更换。有武侠小说、漫画、音乐杂志种种。从春天开始给他送牛奶,度过一个四季,她能窥见他文学爱好的转变。早期他爱读日本文学,太宰治、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后来慢慢转向拉美文学。放在他桌中时间最长的是《百年孤独》。
在他消失前的最后,喜好竟然向女性化转变。漫画书里多了《nana》,而那时他读的最后一本书,应该就是书架上放着的这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沉泠语文好不是没有原因。他的作文虽然不会印刷成册年级传阅,也从未下过五十分。
伍桐从架子上抽出这本书,顺利地打开来。
没想到更顺利地看见,在27o页这里夹着的书签,就是暑假前,她放进他桌子里的贝斯拨片。白色拨片上面印着蓝色苹果核,是她画的。为了配他的蓝贝斯。
那是她送他的唯一一件礼物,在他生日那天。她今天就是要拿走几样东西,一个是这个拨片,另一个,是她的那封情书。
书页上划痕潦草,将这句话引至伍桐眼前:
“特蕾莎像暴君般独霸他的诗化记忆,将其他女人留下的痕迹一扫而光。”
这本书伍桐粗略读过,特蕾莎是托马斯的情妇,情与欲对她来说很沉重,对托马斯来说却很轻盈。特蕾莎总是梦见自己和其他裸体的女人一起绕着泳池走,她们每个人的身体都一模一样,而托马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决裁者。
不过这本书中的最后,托马斯以重渡轻,选择了与特蕾莎两个人在一起,不再与其他女人产生性爱关系。
这是什么?宣告许咲伊独霸他,两人相爱做爱共赴情爱之峰吗。
伍桐合上书的同时,门开了。
沉泠走到她身边,匆忙将她搂住,力道很大。
伍桐闷在他胸膛,感觉他的手指在捋过她的头,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跳捶打在她胸前。看来他是真的完成了件大事。
“伍桐。”他的鼻息扑在她头上,“你想不想弹琴?”
“我弹琴?”伍桐纳闷,“行吧。那你把这本书和这个拨片送给我。”
沉泠松开她,看清她手中的东西,二话不说答应道:“好啊。”
原来她喜欢这种书,原来她真的喜欢苹果核这种图像。
可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心很不安宁,她越神秘,他就越不安宁。
“你不顺走点有用的东西?”他勉强地笑着,看见时钟上分钟划过“8”,已经十一点四十,要来不及了。于是又说,“你喜欢就好,等会儿挨个房间给你偷。”
“怎么能叫偷——”伍桐的话变成轻呼。沉泠忽然将她拦腰抱起,向楼下走去。
走到楼梯上,那种悬空感很可怕,伍桐只能抱住沉泠的脖子依靠。不敢看下面,眼睛也只能埋进他怀里,沉泠却还故意兜了兜她。 “喂!你再这样我把你家琴砸坏。”她生气,但被他威胁,搂得更紧。
沉泠被她锤了一下,闷哼一声笑出来。
走到琴房,他才轻轻将她放在琴椅上,又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沉泠坐在她身边,长指掀开琴盖。
十根长指很快找准位置,伴随着脚底下压,众音沉鸣一响,将伍桐在昏暗中迷蒙的神经震醒。
随后熟悉的鸣脆音符流动起来,简单的一《致爱丽丝》。
大街小巷,处处可闻。八音盒刮过的齿角是《致爱丽丝》,水晶球旋舞飘白的是《致爱丽丝》。
伍桐想起那些在大礼堂的记忆。她总在观众席中的千分之一,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她在哪里,哪里就是角落。而那个舞台上奏响琴音的人,只是穿着春季的蓝白外套,挑起手指,就能惊艳博得所有人的关注。
她只能混在掌声中,表达一种无法被看见的爱。
她也曾虚荣地幻想,沉泠能为她弹上一歌。
时过境迁,暗恋者的身份褪去,她已然明白她不仅爱慕沉泠,也爱慕他身上的聚光灯。她爱他比许咲伊与他更像照镜子,她也想站在舞台上,沉浸在不绝于耳的掌声中,光为她而来,掌声为她而奏。
现下一片幽暗的场景里,她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坐在他身旁。
对过去的自己说:你看,你和他是平等的。不要难过了。
一曲终了,沉泠拉起伍桐的手放在琴键上。琴键是凉的,他的手是热的,他眼角弯着,问:“你想弹什么吗?”
伍桐笑了,翻过他的手,将手指插入他指缝敲在琴键上:“沉泠,你在和我调情吗?”
他太擅长调情了。行为暧昧不堪,话像情人私语,现在又做这种像约会博你开心的事。她让一步,他就能进三分。
沉泠俯身,在她反握他的手上吻了吻,眼里融进月色,声音并不镇定:“主人,我是想讨你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