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從武,不喜舞文弄墨,哪裡聽得懂他扯的那些大道理,往往被他逼得詞窮,在大殿上敢怒不敢言。怨氣積多了,便總想著給他找點麻煩,撕開他那副死氣沉沉的假面。
寧深不喜周嵐月的理由就簡單多了。他喜靜,覺得周嵐月聒噪得很。
他習慣了周嵐月這副不好好說話的模樣,如常道:「方才陛下還交代了其他要事,命寧某去處理,若大人不急,改日寧某將拜帖送至貴府,與大人再行商議。」
周嵐月嘖了一聲,看這人態度還不錯,便也不再為難他,哼道:「既如此,周某便回府靜候寧尚書,告辭。」
她昂快步離去,腰間短刀藏於鞘中,身上瑞雲朱雀服行走間翻飛。
寧深實在是事務纏身,他忙碌的很,見周嵐月先行離開,緩步繼續向宮外走。二人一前一後,中間隔了不小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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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污軍費事關重大,將朝中幾方機構都牽扯了進來,戶部和兵部最難安閒。寧深親至戶部,與尚書嚴庚祥議事,特意要了幾個主簿屬官幫助查帳,戶部自然不遺餘力配合。
終於商議出了個頭緒,寧深拱手:「此次查清軍費之事,就仰仗戶部相助了。」
嚴庚祥頷,客套道:「兵部與戶部同屬朝廷六部,自當互幫互助,寧大人言重了。」
政事已畢,寧深收起桌上的攤放著的捲軸,公事公辦的客氣姿態頓時消了不少,說話時依然恭謹,但明顯更放鬆了些。
「戶部一連忙了幾日,少有休歇,今晚難得無事,老師可要早些回府,當心身子。」
嚴庚祥作為寧深的老師,幾乎算得上他的半個父親,師生情誼自是深厚。聽學生這樣說,他也露出笑容:「這是自然。子沉,你有心了。」
兩人一起走到外面,各自的馬車正停在門口等候,其中掛著寧府標識的一輛格外的精緻,行駛起來比尋常馬車都要平穩幾分,是天子顧惜寧深有腿疾,前幾日才賞下來的。
嚴庚祥看見了,欣慰道:「陛下很是關心你這個表兄。」
他這個學生自小在魏都長大,而天子年幼便去了江北,兩人多年不見。他原本擔心兄妹生分疏遠,現在總算放心了。
「皇恩浩蕩。」寧深應:「學生腿腳不便,是老毛病了,老師不是不知道。」
不知想到什麼,師生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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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還不算完。翌日天還未亮,寧深就出了府,帶著幾位戶部的屬官,直到未時才回來。他心中有事,午膳只草草應付了幾口,便直朝書房而去了。
寬大的書案上正放著一摞帳本,是他方才帶著人從幾處大錢莊拿來的。
帳冊是機密,錢莊掌柜堅決不肯交出,最終還是見他拿了腰牌出來,才不情不願交於他手。只是這般做終究是興師動眾,也怕打草驚蛇,因此,他不能將這帳冊久留。
不過,他已找到些有用的線索,現下只等周嵐月一同商議。
「公爺,周大人來了。」
寧深正思量,聽小廝前來通報,他頷,示意將周嵐月請進正堂。
周嵐月手中握著乾儀刃,大步走進來,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贊道:「這寧府果真是寬闊體面,一看便知是深得聖恩。」
你又不是沒來過。
寧深睨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渾然不覺,不滿道:「那天你不是說要親下拜帖來周府邀我,在哪呢?」
「是我疏忽了。」
寧深才想起這茬,這本是同僚間管用的的場面話,沒想到周嵐月當真了,但較真來算到底是他理虧,於是含著歉意:「實在是公事緊急,望周大人勿怪。」
「什麼?」
周嵐月一振,登時將這些小事忘在了腦後,追問道:「莫不是你查到什麼了?」
寧深讓她坐下,又吩咐小廝上了茶,沉聲道:「這兵部案的幕後之人行事謹慎,將銀兩拿走後並沒有直接用,而是派人將這些錢到各錢莊,兌換成不同地方鑄造的錢,這樣一來,官府原先的錢幣便通過錢莊散入了各地,我們無從下手。」
周嵐月壓抑住心中急切,等待著下文。她了解寧深,若不是查出了什麼,絕不會如此趕忙將她從周府喚過來。
寧深將桌案上的帳冊翻開,示意她看。
幾本帳冊翻到的地方停留在不同的日期,卻都有一個一樣的名字。
「官府向軍營下發軍餉往往是在暮春時節,我已翻看了這些帳冊,此人每次拿去兌換的銀兩數額都不小,且都是原先官府所鑄的錢。」
能讓寧深篤定的,絕對不只是這點證據。
周嵐月接過帳冊查看,須臾後眼前一亮,道:「你懷疑此人應該還有一個證據,便是因為此人雖然出現在帳冊上的時間不定,但卻沒有一次早於暮春,往往是正值暮春或剛剛入夏之時。幕後人以為這樣能掩人耳目,殊不知更顯得此人可疑。」
「周大人敏銳。」寧深眼露讚許,接著道:「除了這些,還有一個。」
「此人名叫薛永,曾是兵部侍郎王良興府上的管家。」
周嵐月立馬起身,瞳孔震顫:「此事為真?」
見他頷,她轉身欲離開,「我這就去捉拿此人!」
寧深叮囑道:「行事務必小心,免得驚擾幕後之人。」
周嵐月說知曉,隨後顧不上告辭,一甩披風快步跨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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