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跑上去,追着问:“你是来找瑾先生?”
“瑾云城从不与我往来,万朝房最近也没什么进的宝贝可供学堂分配,我来找她作甚?不过是听说整个书院只有这里种了昙花,我来采几株带回去种在后院。”
苏衍惊喜:“好巧,我这趟也是来摘花的,不过我比你俗点,我是拿来送人的!”
“送谁?”
“佛柃啊,她大病初愈,房中添些亮色心情也畅快。”她停在一棵形状怪异的树前,怎么看它都觉得难看,拍了拍树干,嫌弃道,“这颗松树长得也太奇怪了,你说瑾云城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居然能容忍大门进来种了这么一颗树!”
西楼看着她身旁的榕树,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对松树的认解,他扯了一片叶子丢在她脸上,笑话她:“阿衍你连容国国树都不识,是不是太……”
苏衍死要面子,指着榕树大声喊道:“她就是松树,就算王老子来了他也是松树!”
西楼扶着腰大笑不止,苏衍实在看不下去,摆了摆手劝他:“差不多行了,文化不高怪我么?要不是我师父懒,不教我学问,我能在这儿丢人!”
西楼好不容忍住,拍了拍树干,一脸认真教训起树来:“你说你,没事儿长这么细干什么,这下好了,让人误解了吧!”
苏衍不示弱:“就是,没事儿长那么细做什么,真的很让人误解!就像你,还以为你是哪个世家子弟呢,搞半竟然是质子,这年头质子不多见啊!”
西楼对她的话非常意外,转而云淡风轻道:“既然不多见,那以后就多见见我。”
苏衍对自己的唐突很是懊恼,为了缓解气氛,又说:“你在容国混得风生水起,多少人羡慕呢,还有佛柃这样的红颜知己…”苏衍急忙闭上嘴,在心里狠狠给自己拿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误会了,我与佛柃不过是从小相识罢了,无缘无份。”
“无缘无份?可是佛柃对你…”
他立定在树下,与她静默而视:“世上有很多人,以为相识久了就一定会生出什么感情,可那根本不是爱。”
苏衍呆呆看着他,“那是什么?”
西楼拍了拍她的额头,微笑着说:“就像你和左卿,就像锦倌和孙子良,感情比常人更亲密罢了。”他歪了歪头,意味深长说:“不过我与你就不同了,我们是缘分注定,你不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吗?”
苏衍急忙闪开数步,惊慌失措说:“警告你别打我注意哦!”
西楼笑着摇了摇头,朝石山脚下的昙花群漫步而去。
苏衍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他那句‘似曾相识’在心中徘徊不去,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以后,苏衍总有种错觉,每次瞧见西楼,就好像是见了故人,和他在一起心里就觉得安心。
那时她不知道,面前的他,曾是她眼中除了至亲外,唯一信任、依赖的人。
苏衍一夜辗转未眠,脑子里全是那人站在花海中,像极了江南的烟雨霏霏,师父挂在树上,朝她招手。
翌日醒来,苏衍顶着一头鸡窝和两只黑眼去束幽堂,途遇佛柃,打着哈欠问了好。佛柃心情貌似不错,破荒的给她整理头,拿手绢在湖水里沾了沾,替她擦了擦脸,顺带拾掇拾掇衣裙,虽然一系列动作中她毫无笑意,但相比起过去这段时日,可以算是亲民了。苏衍被他的举动吓得她清醒百倍,以为没睡醒,狠狠给自己两耳刮子,疼得呲牙咧嘴说:“我还以为做梦呢,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亲近。”
佛柃收起帕子,“你我都是这座书院里的孤人,以后,大可以多往来走动。”
“走动?”
佛柃将帕子放在她手心,而她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仍旧轻盈握着:“七善书院里,谁都不要相信,以后若遇麻烦,来找我。”
阳光普照,湖水斑斓,风声柔和,远处的鸟鸣传来,犹如有人在细声歌唱,唱进了她心底。苏衍觉得今日甚是欢喜,气好,人也好,如此好的一,显得去面对那些张牙舞抓的学生也变得那么美好了。
苏衍走后,佛柃的脸顿时垮下,傻傻的看着南湖,看着鱼儿划过,还有苍白的际。
“长老,可有让人忘记情爱的药?”
泽渊抬起双眸,粗糙的声音出来:“你是想…”
他苦笑:“早应该给她服下的,拖到了今时,只怕会很麻烦。”
“哦…只是,这药未曾与人尝试,恐有后遗之症…”
“何症?”
泽渊将一瓶晶莹剔透的药瓶递给他,“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只记得最平淡无奇的事,那些最重要的,最刻骨铭心的,再也不会留下一星半点。”
他又是一声轻笑:“想来,西楼对她也只是怜惜,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应该没有吧。”
西楼从睡梦中惊醒,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窗前,出神了许久。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佛柃时的情景,约莫是在皇宫,她好像是躲在阿衍身后,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的风和现在一样,带着杨柳的味道。阿衍对他说:“看,这是我妹妹,好看吗?”
他只是歪头瞥了一眼,眼中却只留下了阿衍那自豪飞扬的神情。
西楼从枕头底下拿出瓷瓶,将药丸倒在手心。昨日从泽渊处讨来这药时,心里明明下定了决心让她忘记,可是现在,他却无法下手了。
再等等吧,或许时间一久,她对他的感情便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