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江的水迢迢哟,向东流,
天珠山飞鸟群群哟,向南飞,
谁家的小妹子,对月不成眠?
念着谁家的情郎哟……
谁家的情郎哟,眉目俊,
谁家的妹子哟,笑如花,
小妹子对情郎哟,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哟,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她一边唱着,一边用袖子替狼生拭着额上的汗:“累吗?累了就坐下歇会儿吧。”
他摇摇头笑道:“这点路哪里就累着了。念兮,你刚才唱的什么歌,这般好听?”
“嘻嘻,好听吗?这是咱们苗家的歌谣,每年七月初七的的时候,苗家的少年郎和村寨里的姑娘都会到天珠山上,一群站在这边的山峰,另一群就站在对面。姑娘们唱曲子,中意哪家的少年郎就把自己的东西扔给他,若是那少年也中意她,第二日就会上门去……”
“去做什么?”
念兮的脸红了一红:“去姑娘家里提亲啊,两情相悦,自然就该在一起的。”
狼生听她说着,这苗疆的男男女女倒是不拘小节,哪像大雍朝里的大家闺秀,有些说不定临到喜房都还不知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
他问:“那你可曾对哪家的少年郎唱过情歌,赠他信物?”
念兮忙道:“当然没有。”她自是随着一起去看过热闹的,只是对面山头的努雄大哥、布耶大哥手里捧着别家妹子送的项圈香囊,却总望着念兮,等着她的信物。
可她从来都只将他们当成哥哥一般,手腕银镯上的铃铛儿随着风声零零作响,煞是清脆动听,这银镯子便是她的信物,将来……那是要送给自己心爱的人,定下终生的。
她低声说道:“要是我真遇上了那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才会给他唱歌,送他信物的。只是,那人也要对我一心才好。”
孟旭的脸上是暖暖的笑意,他没答话,可是脚下的步子却不由放慢了下来,清风伴着歌声,这样的时光真是恨不得它能流得慢些才好,就在这树林中,落叶地里,慢悠悠地,他能背着她走上一生一世……
快过午时,两人才回到长平,只是还没进城就被拦住,城门外的两侧都是穿着甲胄,气势威武的御林军,普通百姓早将两边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念兮伏在狼生的背上,也被挤在人群之中。
城门的高台上,皇家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耀目不已,那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少年,而他的两侧则是两个气度雍容的大臣。
孟旭朝身边的人问道:“这般的排场是有何事?”
那看热闹的说道:“这可是盛事啊!安庆侯裴将军在北疆打了胜仗回来,咱们大雍朝已经多少年没打赢过那些北地蛮子了,这一回扬眉吐气,皇上还有两位相爷都亲自前来迎接裴将军呢!”
另一人接过话道:“那可不是,都说那裴将军是少年英雄,才二十不到的年纪,打起仗来可却是直叫那些蛮子闻风丧胆,这大雍朝里说起安庆侯,谁不是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听说他尚未娶妻,不知道多少权贵人家的女儿挤破了头想要去做这个将军夫人呢!”
“那可不是那可不是,别说是权贵人家了,这长平城里多少好姑娘可都是将这裴将军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倒叫念兮好奇不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皇帝亲自相迎,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搅乱了这长平城里少女的颗颗芳心?
她向大军归来的方向张望着,耀目的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弥漫起了丝丝寒意。
铮铮的脚步声,如潮水般穿着黑铁铠甲的士兵正朝城门处走来。风中扬着一面黑色滚金边的大旗,那上面铁划银钩地绣着一个大大的“裴”字,上面还有一只展翅飞鹰。念兮看着那鹰,只觉得似乎很是眼熟。
队伍的簇拥之下,那骑着黑色骏马,神色肃然沉静的将军慢慢向这边过来。他真的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吗?那剑眉如飞,少年恣意的脸上是被风沙磨砺过的老成,他若放在温室,定是翩翩佳公子,只是去了战场,身上便少了公子哥的散漫习气,看着他就如同一把拉开了弦的弓一般,有骄傲,有霸气,更有一种统帅三军的凛然。
念兮看着他不由在想,若说大公子是曜园之中的温雅芝兰,那狼生便是野地山林的桀骜蔓草,那眼前的这个飞鹰将军,他又像是什么呢?
像棵青松,那么直的脊背,那么傲然的神色,直叫人冷得发颤。
她想着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旭问:“你笑什么?”
她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有哪一天孟大哥你也能骑在这高头大马上,那会是什么个样子。”
孟旭撇撇嘴不屑道:“那可一定比他神气,也说不定……真会有那一天……”
念兮只当他在说笑,说话间,这安庆侯的马匹更往这边走了一些。待到他从念兮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突然之间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疑惑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难怪觉得这旗上的飞鹰是这么眼熟,那日雨夜他虽戴着青铜面具,可那面具之下的一双碧澈双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他□的那匹马,可不就是那日小青咬伤的“闪电”吗?
天啊,原来那一天用鞭子狠抽她和狼生的居然就是这个长平城里人人称颂的安庆侯裴将军?
若是那些少女们知道他是个如此嚣张跋扈,下手狠辣的人,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将那颗颗芳心拴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