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馥领了懿旨,张姆妈和鸣鹿服侍她盥漱梳妆。
清晨的睡意尚未散去,她落座妆台铜镜,掩唇打了个小哈欠,桃眸半阖,神韵娇懒。
“太后邀公主于卯时三刻,在长信殿用早膳。”张姆妈一边提醒贪睡的小公主,一边用篦子轻轻梳理她乌黑的长发。
虞馥闻言,娇俏的脸蛋上困盹全无,眸子睁圆,“什么时辰?”
说着,她侧眸看向窗外庭中日晷。
正值卯时。
也正是朝会之时。
“我以为太后会选在午时。”虞馥蹙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太后今早才回宫,怎么连休整的时间都不要了呢。”
这般着急要见她。
还特意选在沈离疾早朝之时。
张姆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也想到了,“太后回宫的时间竟如此巧合。”
鸣鹿为公主画黛眉,闻言有些担忧,“可要将此事告诉陛下?”
张姆妈有些迟疑,“要是干涉早朝,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鸣鹿忧愁万分,“那该如何是好?”
虞馥眸子微挑,权衡了一下,正色道:“要说的。”
张姆妈和鸣鹿齐齐看向她。
虞馥又灌了几口茶,开口时嗓音似泡在春水里,绵软清甜,“待散朝后,姆妈你在宣德殿墀台侧面等候,陛下大抵会从那经过。”
“这样便不算干政了。”她撇撇嘴。
真真奇怪,册立这么重大,皇帝怎么都不和太后商量一下。
思及封后,虞馥又抿了抿唇。
她面露迟疑。
延国未来真的会灭亡吗?那灾祸会不会牵扯到姜国?她现下还要去当这个皇后吗?
可若不为,如今在这九州乱国混战中,没有延国庇佑,她又该如何保全姜国的子民。
虞馥沉重叹了口气,抬手倒茶,拿起小杯啜啜饮了起来。
鸣鹿捧住她的双颊,无奈道:“殿下别再动啦,眉都画歪了。”
虞馥“喔喔”了两声,抱着茶盏,乖巧端坐。
“殿下这几日喝水倒是喝的勤快。”
虞馥小脸一红,“近日总是口渴。”
鸣鹿画完眉,开始敷香粉,一边打趣,“往日在临安也不见殿下这样,如牛饮水,灌水如灌田。”
“不就多吃了两口水嘛。”虞馥瞪眼,糯糯的嗓音没有什么威慑力地反击,“你这小妮子真真坏焉,姆妈今日做的桃酥,喏,本公主是一块都不会留给你的,不,是一口也不。哎呀,姆妈你别笑,评评理嘛……”
张姆妈看着两人幼稚打闹,连连失笑,“中原不比江南湿润,饮水多有好处,鸣鹿是个傻的,不懂其中道理,殿下做得才对。”
虞馥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
鸣鹿见她这副骄傲的小模样,也不由失笑,抬手为她描花钿,抹唇脂,“好好好。”
近卯时三刻,虞馥着盛装前往长信殿赴邀,经过九重宫门,下辇步行。
天地霜雪,凌凌寒风扑面袭来。
她吸了吸鼻子,顿觉鼻腔内一阵干燥发疼。
风动,依然吹不起她身上的金绣红罗褙子。
延国的锦缎宫装有些繁琐沉重,让她有种喘不过来的禁锢感,忍不住怀念起临安府绣制的轻纱百水裙来。
她轻叹,慢慢适应罢。
长信殿位于长乐宫东南角,是延国历代太后居所。
虞馥被宫人引路进寝殿时,延太后正在制香。
香炉袅袅,烟缕连绵。
虞馥脚步倏地一顿,目光凝了凝。
没想到,进殿的这一刻,她先注意到的不是太后本人。
而是在太后身后。
有一架巨型琉璃屏风,赫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