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她的公主府,可能他从未当做是家罢:“白林镇?”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语调太过平静,韶慕眸中闪过什么,而后回道:“是的,恩师依旧昏睡未醒。”
“恩师如父,应该的。”安宜嗯了声,嘴角淡淡带笑,“驸马在外多日,没想过捎一封信回来吗?”
她看向他,要不是他在宫宴上出现,她甚至都不知他已回京。
韶慕眼帘微垂,面无情绪道:“我以后会记得。”
以后?
安宜心内一叹,她已经收到太多他这样的“退让”,大事、小事。是真的退让吗?还是他面对她的不得不低头?
车内光线略暗,弱弱的给两人的身形镀上一层浅影。
安宜端起金盏,喝下了剩余的牛乳,已经凉了。
“我也不回府,顺道送驸马一程。”她笑笑,金盏放回几上,嗒的一声响。
胸口那块结团一宿的郁气,也在此时慢慢消淡。既已无话可说,还去追究什么?当真是酒喝多了。
韶慕也已察觉,马车走的并不是回公主府的路:“谢公主。”
他并没有开口问她要去哪儿,她一个天之娇女,平日里没有烦忧事,左右到处游玩儿罢了。
安宜坐正,释然的舒了口气,身子松缓下来,不再多余言语。
头越晕沉,清酒有些后劲儿,加之一宿没睡,她干脆闭目养神,正好也不用看韶慕那张脸。
阖上眼睛就是一片黑暗,她嗅着暖香,思忖着当初为何指了这个驸马?嗯,大抵就是那副相貌罢,哪个女儿家会看不上呢?
如此,她觉得自己像话本中强抢民女的恶霸,见色起意,不过她抢的是一个探花郎。
哎,强扭的瓜,果然苦涩……
韶慕同样想着自己的事情,昨夜回来参加了上元节家宴,今日还要赶回百里外的白林镇。老师病重,好容易熬到了年关,眼下也就剩下的两三日的样子。
师恩沉重,他自然要过去,一起的还有几个昔日同窗。
待他盘算好接下来的打算,回神间不由瞅去身旁的之人。一臂之隔,他奉旨迎娶的公主妻子安安静静坐着,双目微合,似乎是浅睡了过去。
视线一移,他又看到她面前那张小几,不说奢华的金银餐具,就说这些动都没动的早点,足够平常人家一段时日的开销用度。
要说他见过的最奢侈无度的人,定然就是他的这个妻子,安宜公主。
许多人羡慕他,说他讨到了大渝朝的明珠,荣华唾手得来。没有人问他是否愿意,就进了公主府……
余光中,纤巧的身形似乎晃了晃,韶慕看过去,就见安宜脑袋歪着往一旁倒下去,眼看那颗金光闪闪的小脑袋就要碰上车壁。
他长臂一伸,手掌适时张开,正好托上她一边的腮颊,垂下的钗珠轻扫在他的手腕,几丝清凉。
她并没有醒,枕在他的掌间微闭双目,呼吸浅浅,双颊赛雪,睡颜像个纯净的婴孩,眉间没有一丝骄纵气。
韶慕皱眉,薄唇动下,最后抿平。
不好叫醒她,又不能一直这样托着她。于是他单腿跪起,探身捞起软枕,随后靠上前去,把软枕摆在她身旁软毯上。垂眸间,她还安静的睡着,能轻嗅到一丝淡淡的奶香……
他轻扶着她躺下,手从那截柔细脆弱的脖颈上抽离,指尖擦过她跳动的颈脉时,试到微微烫意,停顿了一瞬。
她热了?
车厢内如此安静,好闻的熏香充斥满这处空间。
韶慕低头看去自己脚边,安宜的手正落在那儿,葱指微蜷。
若把脉的话很方便。
他的手伸到一半,攸尔收了回来,遂站起身,撩开门帘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