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看着“仁”字,喃喃道“父皇啊父皇,您对天下仁慈、对百姓仁慈、唯独对我不仁,天家父子,居然容不得一个情字。”
宣德帝封母亲张氏为太后,妻子胡氏为皇后,只是胡皇后因在南京待产,不易回宫,封后大典推迟举行。
由于仁宗皇帝走的太突然,帝陵连选址都没有开始,只能将其遗体停放在梓宫,待帝陵造好之后再下葬。
然而,下葬可以延后几年,葬礼还是要办的。
葬礼要的问题,就是嫔妃殉葬。
宣德帝到底是善良的,除了免除因出身勋贵而免除殉葬的张太妃外,生育了三子的李太妃等其余嫔妃皆赦免殉葬。
死里逃生的太妃们顿时对宣德帝感恩戴德,纷纷教育子女听皇帝大哥的话,皇室政权平稳过度。
殉葬仁宗皇帝的只有五个人郭贵妃,以及郭贵妃举荐的长春宫四大美人。
这是张太后制定要清除的五人。
被关了一个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郭贵妃再次重见天日,张皇后已经是张太后了。
张太后赐给郭贵妃一条白绫。
郭贵妃早有所料,她拿起白绫,“成王败寇,我死可以,放过我的儿子们,他们是朱家的血脉。”
张太后说道“毕竟哀家不是什么魔鬼,两个小的哀家不会碰,但是滕王的野心已经被你激出来了,哀家不会放过他,今年年底他会去地下与你团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野心勃勃,想要染指后位和太子位,连累儿子,滕王这孩子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哀家也真的喜欢过他,可惜,哀家不能留后患。”
郭贵妃呵呵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后能否真诚一些,别那么虚伪。太后若当年真的对我好,把我当妹妹看,我和太后一起嫁入燕王府,就凭皇上对我的宠爱,滕王怎么可能才排行老八太后总是假惺惺的说你我平起平坐,其实一直暗地里防着我,在我的食水里做手脚,东宫有了七个儿子,才容许我怀孕。”
“你如此阴险狡诈,我若不奋力一搏,乘着皇上和太子的间隙而渔翁得利,仗着皇上的宠爱好好争一争后位和储位,将来太子一旦登基,我和三个儿子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郭贵妃笑出眼泪来,“何况,我还有娘家的使命,我母亲青春守寡,好容易把我和弟弟拉扯大,全家都指望我将来为弟弟夺得武定侯的爵位。我若不争,太后会为我娘家说话吗我没有那么天真,太后娘家只是伯爵,我一个嫔妃的娘家,凭什么是侯爵呢我又不傻”
“不,你还是很傻很天真。”张太后将白绫递给郭贵妃,“你拼命扶持你弟弟郭玹,这一次除了你和那四个妖精殉葬,其余嫔妃皆被赦免,你出身高贵,还为皇室开枝散叶,生了三个儿子,为何武定侯郭玹没有请求为你这个亲姐姐赦免殉葬”
“因为,郭玹为了保住刚刚得手的爵位,怕得罪哀家,所以一直默不作声,默认你殉葬,用你的死,来巩固武定侯的爵位。”
言罢,张太后带人离开宫殿。
绝望的郭贵妃将白绫抛在房梁上,踩着凳子上去,“我这一生,努力当好女儿、好姐姐、和太后假装好姐妹、当满足皇上一切欲望的好宠妃,到头来,自己除了一条白绫,什么都得不到,没有人在乎我。”
哀莫大于心死,郭贵妃踢翻了凳子。长子滕王也在三个月后“暴卒”。弟弟武定侯郭玹爵位并不受影响,但郭玹死后,郭家爵位再起纷争,最终,永嘉公主的孙子郭昌击败了郭玹之子郭聪,承袭武定侯之爵。之后,郭家每次承爵,必定上演一场家族夺爵狗血大戏,是京城豪门八卦取之不竭的资源库。
宣德帝登基,为了大明的大局考虑,国策不能朝令夕改,仁宗皇帝已经大改特改急刹车,他若在再改,恐怕会翻船,于是在继位诏书中延续了仁宗皇帝休养生息,体恤百姓的承诺,“凡宽恤恩典及和行政务,其有开列未尽者,悉遵去年八月十五日以后诏旨施行,务惇明信,袛于不渝”
宣德帝赦免了一半嫔妃免于殉葬悲剧,同时,还宽厚对待皇室,纠正了父亲在任时的“记小本本”私人恩怨的惩罚,“笃亲亲之恩,降赦宥其过”,恢复了安成大长公主的驸马宋琥的驸马都尉头衔,岁禄一千石。只是西宁侯的爵位依然还是属于咸宁大长公主的驸马宋瑛。
宣德帝宽宏大量,迅取得皇室支持,毕竟有了当年建文帝一上台就拔刀向皇室、大明皇室一片怨恨之声,纷纷成了燕王带路党的教训,宣德帝这么做,是为了孤立汉王和赵王,让他们彻底死心。
毕竟一直有富贵和安稳日子过,就很少有人想去谋反换个皇帝了。
宣德帝登基诏书一出,南京传来消息,胡皇后阿雷生了一个小公主。只是阿雷这一胎不太顺利,母女都有些危险。
沐春听了,赶紧去南京看女儿外孙女,宣德帝悬心不已,但也无可奈何,他此时必须坐镇北京。
故,宣德帝传了口谕,要胡善围再干一届,在南京旧宫照顾胡皇后和小公主,等妻女身体恢复后再回北京。
胡善围就这样干了第五届,成了五朝尚宫。
小公主满一百天时,阿雷才恢复元气,孙氏临盆,也生了一个公主。
初冬时节,东宫家眷返回北京紫禁城,举行了胡皇后的封后大典,之后,宣德帝封了刚生完女儿的孙氏为贵妃。
且说汉王和赵王在一场漫长的等待中听到了朱瞻基登基的消息。
两兄弟早早在路边埋伏,难道朱瞻基是长了翅膀飞到京城的前几天打听的消息是朱瞻基在鸡鸣寺抄经书呢,他怎么突然就在京城登基了
赵王先放弃了,“二哥,大哥父子太奸诈了,咱们玩不过,我还是回藩地老老实实当个藩王吧。”
汉王不服气啊当年,他为了杀朱瞻基,反而把自己的长子朱瞻壑给赔进去了,现在儿子坟头的树都成材了,朱瞻基却当了皇帝,他气不气气死了
汉王遥望北方,“三弟自去,为兄还有一笔账找小皇帝讨要。”
汉王回到安乐洲,开始准备谋反,在城中私造兵器火器;私募军队,招手壮丁;庇护附近州县的死囚,拖延行刑日期,以培养死士;勾结山东都指挥使靳荣等武官,私授爵位,将来登基给予嘉奖;以及派出心腹枚青去北京找负责京城防务的英国公张辅,打算将来里应外合等等。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瞧了去,记在小本本里,送到了京城宣德帝手中。
不是别人,正是汉王的长子朱瞻壑。
七年了,朱瞻壑留了胡须,宣德帝乍一看,差点跪下叫皇爷爷和太宗皇帝越来越像,尤其是通身不怒自威的气派。
宣德帝问“这些年去了那里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朱瞻壑说道“往返西域做点小买卖,听到皇上登基的消息,就立马赶回来了,臣弟的父亲果然不死心。”
朱瞻壑将记录父亲最近动向的本子递给宣德帝,“父亲执念太深,臣弟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一错再错,只能大义灭亲,汉王府不能再留了,斩草除根,微臣将他们都带的远远的,从此不踏入大明国土半步。”
时隔七年,朱瞻壑成熟稳健,长成了大男人,在西域扎根,就是为了准备将来有一日接纳整个汉王府,转变身份,从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