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关键时刻打出一张感情牌总是不会有错的。
艾伦和乔安娜的发言完毕之后,院长、副院长和斯图尔特教授、费雷尔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讨论最后的处理结果。
大会议室里气氛凝滞。
很奇怪,明明是关系自己前途命运重大的时刻,罗杰斯却并不感到多么紧张。
大概是因为他在做这场手术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像他说的一样,大不了去欧洲混个黑户医生当当,只是……
只是什么?
罗杰斯也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朝白薇的方向看了一眼。
讨论大概进行了一刻钟,这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只有斯图尔特教授看了一眼罗杰斯。
那一眼令罗杰斯的心咯噔一下。
“戴纳·罗杰斯医师,”院长缓缓开口,“你的交叉循环的确是心外科一个值得探索尝试的新术式,这一点我们全部承认。但是,鉴于让健康人和病人同时上手术台承受风险所涉及的伦伦理道德问题,以及你给霍普金斯的声誉上所带来的损失,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被开除了。”
啦啦啦
火车站台空空荡荡,黑乎乎的,只有几盏沾满灰尘的低瓦数电灯彻夜亮着,几乎不见有人上车。
这很正常,凌晨两点经过巴尔的摩的这趟火车,连列车长都昏昏欲睡,极少有人选择买这趟的车票。
罗杰斯是故意的。
他可以说是被霍普金斯扫地出门,虽然自认问心无愧,但这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能够悄悄地走,就悄悄地走,罗杰斯也有要面子的时候。
“我为你牵线搭桥介绍下家,你居然一声不吭就想拍屁股走人?”
身后传来一个隐约带着薄怒的女音,罗杰斯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方才笑嘻嘻地回头:“呃,那我该说什么,抱歉?”
不止白薇来了,兰伯特、布莱洛克和杰奎琳,甚至还未离开美国的米勒和库恩,大家都来了。
杰奎琳耸耸肩:“火车站长是我的老熟人,从巴尔的摩到明尼苏达的火车一天只有两趟,罗杰斯,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悄悄走掉?”
兰伯特好像刚刚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眼屎还没擦干净:“boss,你特地选择凌晨两点,就是为了让我这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么?”语气听起来颇为怨念。
米勒和库恩两兄弟想了想,干巴巴地说:“其实德国的医学发展也很快速,欢迎……”话没说完就卡壳了,他们突然发觉这好像是在诅咒罗杰斯在明尼苏达也干不下去。
布莱洛克语言简洁地接着说:“好走,继续去祸害明尼苏达,祝你成功。”
罗杰斯失笑,难得没和他斗嘴,也没挖苦兰伯特,只对来送别的大家说了一句:“多谢你们。”
他转头注视白薇:“尤其多谢你。”
白薇笑:“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问问,真正决定要你的可不是我。”被霍普金斯扫地出门的医生,怎么听都很不光彩,不过规模小或者名气不大的医院是不会介意这个的,罗杰斯的下一份工作并不难找,甚至他已经收到了数份邀请函。
只是罗杰斯自己不愿意去那些条件差的医院,他还惦记着交叉循环的研究,那些医院的研究条件和人员的技术恐怕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不想为了一份工作而耽搁研究。
因为他根本不缺钱。
医生的收入本身很高,而罗杰斯除了日常吃饭和房租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开销,夏天是t恤加白大褂,冬天是毛衣加白大褂,连买衣服的钱都省了,他还托朋友把一部分钱放在基金中投资,不知不觉已经积蓄了一大笔存款。
前些年罗杰斯还会因为研究经费拮据而把自己的钱投进去,但自从低温循环条件下的手术成功后,他就没有再缺过研究经费,而且有了德莫的那笔慷慨捐助,就更不缺钱了。
他只想要一个能够容纳他梦想的地方。
这时候他接到了明尼苏达大学医院的电话,邀请他去他们医院参加面试,如果满意的话则欢迎他去做他们的主治医师。
这是一个令他觉得很满意的邀约,不过说起明尼苏达,他不得不想到白薇。
当罗杰斯找她问起这件事时,白薇意外地有点窘迫:“呃,我和奥根斯特详细谈了一下你的研究,他觉得很有意思。希望你不会认为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呢?他永远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以上罗杰斯之所以要离开的原因,火车在站台上不会停留很久,他走到白薇面前,朝她笑笑:“下次如果你去探望你的导师奥根斯特,还可以顺便来看看我,千万别忘了。”
白薇点头笑道:“需要我把这件事写在备忘录里吗?万一忘了?”
罗杰斯望着她笑,没有接话。
离别前的调侃听起来就像妓女的强颜欢笑,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气氛凝滞低沉的事实,火车的汽笛响起,离上车还有两分钟。罗杰斯最后走过去和每个人拥抱。第一个是杰奎琳,她在他耳边悄悄说:“其实我真的喜欢过你。”顿了顿,她特地强调一遍那个过去式的动词,说:“是喜欢过哦。”
罗杰斯想,幸好她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而汽笛声那么大,白薇一定没有听见。
但他为什么要在乎白薇有没有听见呢?
第二个是布莱洛克,他在罗杰斯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可绝不会放弃追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竞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罗杰斯淡淡道,“追不上永远追不上。”走前还不忘记给自己的这位朋友泼一记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