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
听了这句话,本已走了几步的方紫忽然转过头来,走到绿央跟前,道:“今日之事,你不准去告黑状。我也不会跟别人说见过你的!”
绿央哑然失笑,道:“放心,我也是悄悄出来的,怎么可能去告你的状。”
得了保证,方紫这才重新踏上刚才的路。
见人影在树间几下没了影,绿央这才瘸着腿往禁牢的方向走。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好歹是赶得及在天亮前做完正事的。
出了林障,算是过了第一层结界,禁牢便出现在眼前了。说是“牢”,其实是个天然形成的洞穴,穿过两丈高的洞门、五丈长的甬道,往下三层都是牢房。禁牢门口守着两个弟子,绿央远远看了一下,两个守门人并不是灵力高强之人,且已经半闭着眼开始打瞌睡了。不怪这两人偷懒惯了,看守禁牢着实是个轻松活儿,外有结界不说,两人身上还带着厉害的禁制,一旦动手便会立刻触禁牢内部禁制,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同时还会可能引来设禁之人,也就是重风了。
绿央卡了个林障和洞门外结界的缝隙,开始思索怎么悄无声息地避开那两人。
这个缝隙很小,大概刚刚一人宽,几乎每个宗门现如今的多层结界间都会有这么个“缝”,算是给误闯的凡人和自己人都留个喘息的机会,省得时常有误触结界的,宗门天天光查看结界救人都得累死,再说若真有事情打起来,这种结界间的空白地带,算是个缓冲区,总真不会有人二话不说,把各大宗门的结界一次打个对穿吧。
一开始是有些宗门设的多重结界过于紧密,一个被破,其他的也跟着遭殃,某个宗门懒得花费时间精力修补,便明这种“留空”之法。
倒确实叫绿央钻了空子。
绿央思索着幻化个什么不起眼的物件,再裹缠上有权限人的气息,只消度够快,便能瞒过那禁制一瞬。她犹豫不决,这人选不对了吧,进不去结界;选重竹吧,绿央又不想拉师叔下水;选重风吧,更不敢了。
思来想去,她心一横选了风羲。没办法,自己对风羲最为熟悉,而且这么多人之中她是最有可能有权限的。
说干就干!绿央瞧了眼洞口四周的环境,眨眼就幻化成了一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叶片,那是洞口生长的一种无名白色小花的叶片,太常见,所以太不显眼。
她顺着石阶,贴着地面飘,总算是飘到了洞口近前。哪知一股细微的风吹来,她不受控制地被吹到了一守门人的鼻尖,还好叶片并不会流汗,不然绿央身上的冷汗都要淌下来了。那人感觉到痒,正要伸手去摸,喷嚏却先手一步到来。守门人习惯性地偏头打出了这个喷嚏。就这样,绿央被喷进了洞。
不知道到底算运气好还是差。
进了洞,绿央一刻不停,穿过甬道,直往底下牢房而去。来之前绿央翻过课业关于禁牢这一块的讲解,近百年来烬微山没有什么妖邪作祟,因此禁牢基本是空的,若是鹤玄还活着,可能才有资格被安排个“坐北朝南”的牢房吧。
禁牢“房间”确实过于富裕了,丹鸟直接被关在第一层的头一间,找都不用找了。
绿央凑到牢房前,凑过栅栏一臂宽的空档往里看。丹鸟倒在一堆枯草之上,紧闭着眼。还好这牢房没再设禁制,看来是守门那两个弟子想着这鸟明早就会被带走,偷了个懒。
绿央心下一喜,轻轻喊了一声。丹鸟听得呼唤,微微睁眼。待看清来人,又挣扎着起来,凑到牢门前,把头微微伸了过去。
摸到丹鸟头顶,绿央可算是把悬了一晚上的心,稍稍放了一点下来。但仍然不敢耽误,直接劈了牢门锁链,就要丹鸟跟她走。
丹鸟活了百年了,一下就猜到了绿央的意图。执拗地窝在牢房里不肯出来。、
绿央只能劝到:“我去总比你去好的,我去还能好端端地回来看你,你去了只能等我给你收尸了!你想瞧见我日日伤心?”
丹鸟动摇了,爪子动了两下。
绿央趁热打铁,继续道:“我两个爹爹可是蓬莱仙宗的,雍州的不敢拿我怎么样。最多不过训诫一下。你快点,再等等咱们都出不去,叫人现了,我受的罚可不就是训诫一下了。”
丹鸟终于被说服了,乖乖的出了牢门。绿央手一挥,丹鸟就化成了巴掌大的珍珠鸟,停在绿央肩头。
一刻没耽误,一树一鸟就出了第一层,穿过了甬道。眼见着离洞门不过五步的距离,绿央正想故技重施,带着丹鸟化形而出。却听见洞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声音是,风羲?!
守门的弟子正打着瞌睡,听得脚步声一下清醒了过来。见宗主当下最器重的师妹乘月而来,还带着那位以美貌着称且如今同样被看好的夏书筠,两人赶忙行了一礼。
其中一人道:“风师妹,这么晚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风羲不急不缓,道:“师兄辛苦了。明日就要押送那妖兽前往雍州,我等特意提前来看一看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那两人听得这样讲,风羲是宗主跟前的“红人”又有权限,此来说不定是宗主的意思,也不好再阻拦。于是侧身请风羲和夏书筠进洞。
里面的绿央将外面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脚步声往洞口而来,赶紧化了形紧贴在离洞口不远的石壁之上。心里琢磨着,待风羲等人一进去,自己正好钻空隙出去。
想得固然好,但风羲不给她这个机会啊。刚刚进洞,走了几步,风羲就觉了异常,她灵力修为极高,其他人感觉不到,她却知道——洞里的气息不对。果然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就在洞口附近的石壁之上觉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绿意。
洞外生长些野花野草也罢,但这洞内受重重禁制和怨气影响,又没有日光,断不可能长这种叶片绿意盎然的植物。也怪绿央自己刚才过于慌乱,没有想到这一层,匆忙之下随意化了个自己熟悉的形。感觉到风羲审视的目光,她心道“不好”,正准备恢复真身夺路而逃。一道剑光闪耀,直往绿央所在之处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绿央把珍珠鸟往洞外一丢,自己接了那一剑。化形瞬间被破,绿央恢复肉身,跌落在地上,那一剑好死不死又戳在她断了的那条腿上,先前被方紫止住的血又汩汩往外冒。绿央却是顾不得疼痛,甫一落地,便打了个滚,滚出了洞门。
从前几乎日日都待在一起的人,风羲哪能认不出来,当即就变了脸色。她知道禁制内的规矩,所以刚才那一下并未用灵力,但劲道却是十成。普通人若是正面受了这一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方才绿央滚过的地方,果然一滩血迹,一路蜿蜒到洞外。
风羲来不及多想,冲出了洞外。守门人和夏书筠见了这变故,也终于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
洞外,丹鸟被扔出来的一瞬间就化回了原形。而此刻的绿央正拖着一条腿,站在丹鸟身边。一树一妖,两个都是带伤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两个守门弟子追出来看到此番情景,心下大骇,厉声吼道:“大胆树妖!竟敢违背宗规,此等行径乃是重罪,还不归还罪兽!”
绿央理也不理,抬头跟丹鸟轻声说了两句话。
风羲看着那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处,一时震惊、心痛、气恼同时涌上心头,分不清哪样更多。她道:“央央!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受了那妖兽蛊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