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央赶回时家的时候,时珏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时祺领着她到屋子里看小珏树。
自做宗主以来,时祺甚少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此刻也只有在绿央面前才会有这副红着眼眶,欲泣不泣的模样。
“师姐,对不起。”
绿央正坐在时珏床边上,闻言,她侧了一下身,两手拉过时祺的左右手,抬头看去。
“念安,这是小珏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你与他也情同手足,不要自责。”
说完,她抬手又摸了摸时念安的脸颊,道:“乖,别哭。”
时念安转过脸,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道:“才没有哭。”
绿央瞧她这孩子模样就觉得好笑,又安慰了两句,这才转身去搭时珏的脉。
灵力在对方体内走了一圈,绿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灵力的绿色变得更深,这次顺着时珏的灵脉游走并没有再出来,而是寻到了灵根,护住了那残存的生机。
时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头顶上“蹭”地冒出一根嫩叶,就那么明晃晃地立着。而躺在床榻上的人也终于睁开了眼。
“绿油油……”
依然还是那个少年之音,此刻却沾染上了虚弱和疲惫。绿央的灵力进入他体内的时候,他一下就认出来了。他二人本源气息相近,自然更容易融合。时珏那种灵魂空虚之感减弱了许多,自然很快就醒来了。
绿央面上不显,心里还是高兴。她曲指敲在小珏额头上,并没有用力。
“哟,还晓得醒呢,我还以为你这大英雄是要撒手不管我们了呢。”
“怎么可能,我可还得看五同宗比肩重烬门呢!”
时珏一笑,两颗虎牙又露了出来。时祺和绿央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绿央掐着他颊边的肉狠狠捏了一下,这次用了力,掐得时珏叫了一声。
“嘶,疼疼疼。绿油油我可是病人!”
“你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我看你那架势,恨不得都留在那地方。还好没那么笨,还知道给自己留点。”
“什么话,你这说得……”
一边说着,时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眼睛左右晃,最后他看了一眼时祺,结结巴巴地说:“时祺,我……”
时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个屁,乖乖躺着,宗里好多事情都放着,等你好了慢慢处理。”
“啊,时祺你好狠的心,果然女人的心……”
屋里两个女人齐齐拿眼睛瞪他:“女人怎么了?”
“啊没没没!”
要不是不能动弹,时珏就直接跪下来了。这两个人他哪个都惹不起,偏生又都是自己唯二在乎的人。
抬手挠了挠头,他摸到了自己头顶那枝嫩叶。
“咦,这什么?我,我不会被打回原形了吧!”
绿央拉下他乱摸的手,没好气地道:“什么跟什么啊,都这么大妖了,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我留了本源在你体内,你太喜欢了吧,才迫不及待长片叶子来给我看看。”
时珏明白,绿央拿自己的本源给他续命,这叶子是全新的生机。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爱不释手地去摸了摸这片叶子,自化了人形以来,他自己也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新生叶片了。
“别摸了,喝水。”
时祺已经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他。时珏这下也觉得嘴干得都快裂开了,拿了水咕咚两下喝了个干净。
完了,他靠在床栏上继续跟两人说话。
“你乖乖养着,我的本源能保你许久了。等事情一了,我亲自去取回你的东西。”
绿央说完,自袖间取出一颗包得花花绿绿的糖,剥了塞给时珏。时珏嚼着那甜味儿,没来由地开心得不行。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二人:“那戈古荒原?”
他还记着时祺要陪风羲去戈古荒原的,现下自己躺着,时祺岂不是要“孤军奋战”。
绿央将那花花绿绿的糖纸折好,漫不经心地道:“我陪念安去。”
“师姐,不用……金石和木石已经取回,你可以回……”时祺已经知道溪山回桃源的事,她猜想绿央应当是对仙门也不大感兴趣的,左右不过放心不下她们这些人。
“我就是得好好处理完这些事,看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才能安心。再说了,不赶快弄完这些,你们哪有时间去参加我的成亲礼啊。”
绿央是笑着说完这番话的,那两人却是怔了一下。时珏撅着一张嘴,嘟哝道:“哦,原来是着急嫁人啊。”
时祺也是坐在一边,拿手一下一下地敲桌子,道:“就是,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好,师姐这么急。”
绿央破罐破摔:“啊对对对,我就是着急,所以啊你们别再拖着我嫁人的脚步了,都乖点!”
剩下的两人又叽叽喳喳了起来。三人就这么在屋子里瞎胡闹地说了好一通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话,到了申时时祺和绿央让时珏再休息休息,这才出来了去商量戈古荒原的事。
风羲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来了,在会客厅等时祺。等到时祺和绿央踏入会客厅,双方皆是一愣。绿央愣的是,风羲带了那名女子一同前来。而风羲同样对绿央会跟时祺一起来有些没想到。她以为蓬莱一别后,绿央会再不想看到自己。
虽仍是化形之后的样貌,但那双眼睛、身形,都与七年前相差无几,只眉眼间有一种风羲陌生的情态。只眸子似乎更黑了,风羲忍不住想:“在无间她也经常哭吗?”额间那点叶纹相比上次相见时,已然是盛开的姿态,让人想要伸手上去描摹一番。
风羲盯着绿央出了神,心里思绪万千。还是身边那位女子拉了她的衣袖,她才缓过神来。
这种热切和探究的目光,绿央自然也察觉了,但她没有理会,自然而然地在桌边坐下。时祺横了一眼风羲,自己也坐到了绿央旁边。
“风宗主,谈正事。”她的手指头在桌上敲了两下,敲醒了风羲的礼仪。
风羲抬眼看着对面的二人,语气不咸不淡,道:“你要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