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闫旭川来到甘露殿面圣。
慕容泓放下吃了一半的御膳,漱了口让宫女把饭菜撤走,问他“闫卫尉,今日午后宫中可有生什么不寻常之事”
闫旭川拱手禀道“回陛下,申末酉初,有人在移清殿旁现一具宫女的尸,经查,该名宫女目前在长信宫四合库当差。暂时还未现行凶之人和用以作案的凶器。”
一旁的刘汾听到四合库三个字,面色微微一变。
“彻查这名宫女的身份、来历和近些日子的行踪。”慕容泓道。
闫旭川做迷惑不解状“陛下,您这是”
慕容泓拈着杯盖的手指将杯盖往茶杯上重重一合,目光平静里带了一点寒芒,看着闫旭川道“闫卫尉,聪明人会装傻,但装傻的可不一定都是聪明人。”
闫旭川心中一凛,俯身拱手道“微臣遵命,微臣告退。”
是夜戌时,刘汾急匆匆来到长信宫西寓所。
冯春刚刚沐浴完毕,正在屏风后穿衣裳,听到有人敲门,问“谁”
刘汾低声道“是我。”
冯春系好腰带过去开了门,疑惑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刘汾回身关好房门,顾不得寒暄开口就问“四合库今天下午是不是死了一名宫女”
“是啊,一名负责整理库房的宫女而已,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长乐宫了”冯春有些惊奇。
刘汾将事情前后一想,对冯春道“此事不妙,那宫女可能是去刺杀长安,反被长安所杀。眼下陛下正让闫旭川调查此事,你赶紧去向太后讨个主意。”
冯春懵了“刺杀长安,就是认你做干爹的那个长安”
刘汾道“除了他这宫中还有第二个长安不成”
“可那宫女都死了,你怎么确定就是她去刺杀长安,而不是长安刺杀她呢”冯春问。
“长安在长乐宫外遇刺受了重伤,回来时手中紧抓着一根带血的木簪子。他一个太监,哪来的木簪子定是那宫女之物。只要他身上的伤口是木簪子造成的,必是那宫女去刺杀他无疑。若能查出那宫女为何刺杀他便罢了,若是查不出来,而陛下又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难保就得让你这个四合库的管事来背这个锅。”刘汾道。
冯春听他这样说,有些焦虑起来,道“听寇蓉说今天太后心情不是很好,此时为了这事去搅扰她,会不会适得其反”
刘汾闻言,思忖一阵,点头道“说的也是,就算太后愿意为你担保,过后也难免治你个识人不明治下无方之罪。既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先下手调查,实在不行,就给她编个理由出来。事后即便太后要追究,看在你已尽力弥补的份上,许是不会怪罪于你。”
冯春道“此计可行。只是,若要给她编个理由,编什么理由好呢”
刘汾徘徊两步,有了主意,道“就往逆赢烨身上推,正好甘露殿下毒一事那逆王皇后也有嫌疑,如能证明今日宫女之举是受逆王指使,岂非与甘露殿投毒一案前后呼应投毒不成,于是才有了这刺杀之举。你意下如何”
冯春道“有一点说不通。甘露殿投毒,目标是陛下。若说投毒不成才有了今日这刺杀之举,那刺杀的对象也应该是陛下才对。可按你推测,这宫女的刺杀对象却是长安,这如何解释”
刘汾看着桌角的灯盏,有些失神道“是啊,为什么要刺杀长安呢”
冯春沉默片刻,道“你不是收了长安做干儿子了么,若是实在不行,你让他在陛下面前为我澄清几句便是。”
刘汾叹气道“你不知,他那伤颇重,我来之前刚去探望过他,到现在还没醒呢。若他能醒,一切都好说,只怕他撑不过去,死了,那陛下必然会彻查到底。宫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怕陛下查无可查之下,迁怒于你。”
冯春道“他的生死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既如此,多想也无益了。明日一早,我先按你说的安排下去,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汾道“也只能这样了。”
深夜,甘露殿内殿。
长禄早已睡着。龙榻上慕容泓翻个身,睁眼看向墙角。
长禄睡相规矩,不像长安,睡个觉都不老实,仿佛不换个几十种睡姿,这夜便过不去了一般。
今夜,他大约只能老实躺着了。
许晋说只要能挺过今夜
慕容泓又翻个身,恢复了他一贯的睡姿。仰面朝上,双臂平放两侧,闭上眼睛。
不到一年的时间,人间地狱他都领教了,魑魅魍魉他都见过了。他的内心不该再有恐惧,至少,不该再恐惧失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