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帕子时,笑得像是个傻子。
看到这一幕的沈江没忍住,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陛下又开始了,他心想。
沈江至今还记得,自己和沈海第一次被召进宫时,正好碰见陛下和严弥在御花园里烹茶,当时陛下的演技真叫一个炉火纯青——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陛下真的是个,咳,性格天真无邪的轻度智障。
呸呸呸,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是智障!
沈江在心里默默告罪了一声。
而另一边的戚波,在郦黎的糖衣炮弹下,别说平日里跟着一起鬼混的兄弟了,连自家老爹都忘到了脑后。
什么家宅阴私、人情往来,就连哪对夫妻感情不睦,还有官员之间私下流传的对陛下的揣测和想法,他都统统像倒豆子一样倒了个干净。
“这么说,很多官员都觉得,其实换个皇帝他们的日子能
过得更好?”郦黎举着茶杯轻声问道。
戚波浑然不觉暴风雨即将降临,还在乐呵呵地回答:“那倒不至于明说,但那些出身世家的京官,八成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把他们杀怕了,这一任又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相比起陛下,我倒觉得他们更恨那个姓沈的。”
郦黎瞥了一眼默默坐在角落里的沈江,笑道:“是吗?沈指挥使的手段,我确实有所耳闻,听说他继承了上任的做事风格,雷厉风行,狠辣果断,也难怪那些心里有鬼的家伙这么怕他。”
沈江紧抿着唇,被郦黎夸得默默红了耳根。
“反正我不怕,”戚波有心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第一我戚家行的直坐的正,心里没鬼,第一就算那姓沈的真查到我头上了,我肯定也不会跟那帮软蛋一样——”
沈江冷笑一声。
戚波大怒,拍案而起,跳起来指着沈江的鼻子骂道:“我瞧你小子不爽很久了!在酒楼的时候你就这副死样子,动不动哼哼哼,怎么着,小爷我给你脸了是吧?”
骂完他还一脸委屈地看向郦黎:“天明,你看看你家这侍卫,太没规矩了!”
郦黎“嗯”了一声,淡淡道:“我惯出来的。”
沈江勾了勾唇,垂下眼眸,心中火热。
戚波:“…………”
他不好冲郦黎火,只好死死地瞪着面无表情的沈江,恨不得用目光把对方身上戳出来几个洞才好。
最后,戚波见郦黎真的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只好安慰自己他们刚认识,可能感情还不够深厚,悻悻坐回了原位。
他问道:“天明,你姓霍,又是徐州人,难不成,和那位大都督有什么关系?”
自从霍琮拿下兖州,现在大家都不太叫他州牧大人了,正好先前陛下封他当了大都督,为表尊称,都改口称他为大都督。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大景开国之君也曾担任过都督一职,不少追随霍琮送上投名状的世家子弟,心中都怀揣着一个隐秘大胆的期望。
“确实有关系,”郦黎想起千里之外的霍琮,看着戚波的眼神都柔软了些,“并且……关系不一般。”
戚波被他看的浑身都软,赶紧低头喝茶——酒是不能喝了,再喝他肯定控制不住自己要坏事——然后他抬起头,神色复杂道:“我就说呢,怪不得你要打听这些。”
但随即戚波正色对郦黎道:“不过天明,看在我年长你半岁的份上,为兄要劝你一句,不要与当今陛下作对。”
郦黎:“为何?”
“我身边很多人都对陛下颇有微词,认为陛下重寒门,重布衣,却不重视世家官宦,相反还多有苛政限制官员,”戚波认真道,“但我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
“严弥当政时,我老爹在家中备了一口棺材,说如果哪天他死在朝堂上了,就直接帮他收敛尸体下葬,不需要停灵,也不需要搞什么葬礼,”戚波叹气道,“后来陛下亲
政,他立马叫人把那棺材板砍了当柴烧,骂人都比以前中气十足了。”
他撇撇嘴,“我老爹天天骂我不成器,但在我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当官的料,就比愣头青好一点,还没我在京城里吃得开呢。”
郦黎笑出声来:“你可是当儿子的,有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戚波大惊小怪道。
“所以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劝你别掺和政事,像我一样,当个一世祖混吃等死得了,”戚波认真说道,“我不了解霍琮,也不懂陛下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大的权力,但我知道帝王之心,瞬息万变,一不小心行将踏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他揉了揉郦黎的头,“放心,真要有那么一天,哥哥我肯定出面保你!”
有那么一瞬间,沈江看上去恨不得拔刀砍了戚波的爪子。
郦黎倒没怎么在意,他只是笑了笑,问道:“多谢戚兄,不过今日好像是咱们的第一次见面吧?戚兄为何对我如此关照?”
“当然是因为我对天明一见如故,”戚波嘿嘿一笑,身子又不自觉凑近了些,痴痴地看着郦黎秀气俊逸的眉眼,只觉得世上怎么有人生的无一处不让他心动,“也别叫我戚兄了,怪生分的。我表字逐浪,天明,相逢即是缘,我看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如此良辰吉日,不如我们结拜为契……”兄弟吧。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
关键时刻被打扰,戚波大怒,猛地扭头要找来人算账。
兵部侍郎戚恒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条马鞭,浑身颤抖,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