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重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透着虚弱,脸色几乎跟那个白床单差不多,即便是一个腿部手术,但到底是开了刀,元气大伤。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邵夫人一看他那样子,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邵云重白着脸傻笑,“妈,你这是干什么,千里哭丧呢?我又没死。”
邵夫人伸手打了他一下,也没敢用力。她哭过了,关心了儿子几句,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个少年,身量很纤瘦,皮肤雪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少女般斯文,穿一件质地柔软的中式衬衫,领口绣着青竹纹样。这孩子长得很好,这是邵夫人对裴雪意的第一印象,她这辈子没见过比裴雪意更漂亮的孩子了。
这就是邵夫人第一次见到裴雪意的情形。
裴雪意略有些拘谨地叫人:“阿姨好。”
“嗯。”邵夫人除去第一眼的惊艳,表情有些冷淡。
邵云重能敏锐地感觉到,母亲对裴雪意不满,大约是因为,他这趟跑回来,让母亲觉得,都是因为裴雪意,连带着他的伤势,母亲也算在裴雪意头上了,因此心生不满。
他必须跟母亲解释这件事。
所以他看了裴雪意一眼,勾了勾他的手,“阿季,你先回吧。”
裴雪意能感觉到,邵云重的母亲不喜欢自己,所以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邵云重的病房是个套间,他并没急着走,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收拾东西,那是要带回去的保温桶。
他听到邵云重的母亲在说话。
“就是那个孩子?他就是让你魂牵梦萦非要回来的那个朋友?你宁愿摔断腿,跟你爸爸犟着不肯去英国,也是因为他?”
“妈,不是。”
“什么不是,你少唬我,你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云重,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是缺兄弟吗?你有亲哥哥。就算你觉得千洲比你大,玩不到一起,那你还有那么多表兄弟表姊妹。在香港的时候,你舅舅家那么多孩子,你一个都不理睬。人家想跟你好好相处,你就冷着一张脸,还不许人家叫你哥哥,你怎么就对着一个外人那么上心了?”
邵云重任由母亲数落,想插嘴也插不上。
邵夫人对于裴雪意那个父亲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她已经调查清楚了,裴乘风本来都要破产了,就是从他儿子开始接近邵云重,攀上了邵家,才起死回生的。
她忍不住多想一些,“这小孩的爸爸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当初接近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利益。”
邵云重听到这里,可就忍不住了,“阿季不是那种人,他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故意接近我的。他那时候那么小,能懂什么?他是我在花园里捡来的,当时他走丢了,哇哇的哭,要不是我捡到他,他能哭到天黑。”
邵夫人自小在大家族长大,家里人多,什么事都见过,闻言笑了一下,“他是还小,但他爸爸呢?”
邵云重眉头一皱,“你别这么说他,是我要他来陪我的。你和爸爸这么多年分居在天南地北,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至少大哥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他小时候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呢?我一生下来,先是跟着你,连自己亲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后来你一句话都不交代,就把我扔回来,让我面对一个陌生的爸爸。爸爸那时候多忙你知道吗?整个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除了保镖就是保姆,只有一个阿季陪着我。你现在又来说阿季居心叵测?”
……
裴雪意听到这里就走了。
邵云重母亲的话,让他感觉到愧疚,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尽管在邵云重跑回国这件事上,他并没做什么,但他还是觉得,邵云重回来的根源在于他。所以邵云重这次受伤都是他的错。
他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并因此承担着巨大的愧疚。
邵云重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火辣辣的,还有被人戳穿目的的狼狈。
因为他当初来到邵云重身边的原因,并不光明磊落。尽管当时的他还太小,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他没有任何的选择。
他几乎是很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医院。
因此并未听到邵云重接下来的话。
邵云重对母亲说:“就算阿季当初真是有目的的接近我,那又怎么了?我不在乎。他当时那么小,就算有目的,也是身不由己,都是大人安排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