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以德报怨、割肉救夫、撑持家庭,
三十五岁守寡却无私无畏拉扯长大三个娃娃,包括度过那个极度困难的大饥荒。
这对于一个多年以后仍如此艰难行走、没有多少特长的小脚女人,是多么的不易!!!
这些她用生命和血泪谱写的诗歌,以及为我们留下的那一辈人的足迹,
难道几场风雨之后,就要抹去这一切,只能深埋于暗地,而不能见阳光传唱于世人吗?
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经这些心酸的往事,还是只剩下不屑和傲慢?
泪难自禁。
外婆那细小骨头敲打石头的尖锐声仍不断刺痛我的神经,让我久久不能入睡。
也想到了与安然的相遇,收获了一段短暂却是美好的记忆。
能在短时间内像是蛮了解的样子,应该是收到心电波,或有所感应吧。
或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安然并不是一个有担当、敢爱敢恨的人,共情能力欠缺些,天性懦弱些,人为设限太多,
其实这样她累、别人也累、想关心她的人更累。
她只能一次次“缩”回自已的世界里,安静地看书。
这算岁月静好,还是一种软弱的逃避,或是她的道行已化入不二之静界?
与其相处,需要耐心和温柔暖语,她似乎并不是普通人认为的有趣的人。
她说自已能找到许多调整自已为快乐的事情,那我们就祝福她吧!
从“夜未央”到“五月与安然”,五月已安然。
就让安然活在那个已过去的五月的春天里了,我慢慢平复自已的心情。
我会去看外婆的。
若能凭“何刘氏”和“2017年死亡”这有限的信息,在乔上村找到她的墓地。
那便在她的墓前献上一束白色纯洁的鲜花,轻声吟唱《五月与安然》,只是想告诉彼岸的她我的感动和尊敬。
那里有她的魂灵守护,海上她不一定听得到,也去渭河边上走一走,然后挥挥手,就走了。
这只是我表达感动的方式而已,不走这一趟,我心不安。
我想余生尽量少点遗憾,能做到的就去做,不想也应该不会打扰到谁,或谁的生活。
今天夏至,天却也有些阴冷,我静静地躺着,思绪却飘向远方,游走在渭河边上的石头路。
望着那满山遍野的雏菊花和映山红,洛水汤汤,外婆那细细的小骨敲打石板路的尖锐声,再次回荡在耳边。
我轻轻哼唱《五月与安然》,突然间一个声音穿破云层,滔滔而来,对,是唢呐!
关中平原,这片多情的土地,曾让外婆泪流不止,承载了多少心酸往事,这首谱写外婆血泪和生命的诗歌,怎么能少了这一主乐器呢。
唢呐的音色,有暗沉忧伤的诉说,也有高亢明亮对命运的不屈和抗争。
我怎么只想着钢琴和大提,而忘了故事的背景音乐呢。
哦对,还得去听一听当地的民乐,秦腔。
或许这便是之前录唱的小样里总感觉欠缺的那一个点。
下面继续交待我与她的交流片段,考虑到尊重她的隐私,主要是讲我的“愤怒和不解”。
刘贺:
能否请你多说说一些有关外婆的事情。
比如说,她喜欢花儿吗,你是否见到过她对镜贴花黄的样子?
有没有见过她妩媚一点的样子,她喜欢什么样的着装?
可以描述一下她照顾生病的你,慈爱的样子吗?
你见到的难忘的她溢满母性光辉的样子又是什么样子?
她给你做饭吗,她做什么给你吃?
你喜欢吃吗?
你俩欢笑的时光,她和你一起玩游戏吗,等等。
我想听听你说这些,这样或许我的旋律里面,会自然多出一些柔软的部分,而不是只有忧伤和愤怒,可以吗,谢谢!
台湾的蒋勋先生在《生活十讲》第四讲“新信仰”里面提到的一些观念,或可来说明外婆的信仰,是一种普通人未认识到的“新信仰”。
蒋先生说到“信仰最有价值力量就是实践”,一个教育程度不高的人,生活在土地当中,很自然地就会有信仰,会认为“我知道的,我就要去做”。
我一直很喜欢“行深”这两个字,尤其是把“深”字加进去,就是在实践过程中,不断地、不断地检讨自已是不是做到了。
这里面没有知识上的大道理,难就难在“实践”。
于外婆而言,这种信仰是完全顺应自然的,健康的,不难做到,也不会走向歧途的。
把信仰,导回心灵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