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擎稀里糊涂,意识模糊,眼睛撑出一条细细的缝:“我好渴,墨兆锡,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墨兆锡为她这陌生见外的语气心尖刺痛一下,身子僵直半刻,立即去厨房倒水。
甘擎喝点水,嗓子舒服一些,身体还是难受的要命,尤其是双腿之中,墨兆锡已经穿上了衣服,蹲在她的床沿,直勾勾地看着她,甘擎觉得奇怪:“你干嘛还这么看我,你忙就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煮点速冻水饺吃。”
墨兆锡无力地叹口气,手伸进被子里,甘擎不敢置信地惊慌吼起来:“不行,你还要?!我受不了了!”
“不是——”墨兆锡掀开被子,在不知状况生闷气的甘擎身上寻找那颗水疱,并不意外地在她肋骨和后背又发现了几颗相似的,指尖一个个点过,“是……是你好像被小甘意传染了。”
“什么?”甘擎瞪圆眼睛坐起来,顺着墨兆锡的手指望过去,是她和甘信一起陪甘意看的病,她又怎么不认得,认命地叹一声,“唉,看来我又要休假了。”忽地,一脸紧张看向墨兆锡,滑稽地捂住嘴巴,声音不清晰,“墨兆锡,你得没得过?”
墨兆锡的眼神渐深,微微怔楞,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抬头时,嘴角多一抹欣然的笑,她总算长点心,还知道关心他。
“我……得过了。”没让甘擎多怀疑,墨兆锡俯在她的耳边低声嚅嗫,语声里带着笑意,“你养病的这些天……照顾你的工作我预定了。”
墨兆锡给甘擎量了体温,好么,38度2,怪不得她烧得眼睛都不爱睁开,予取予求的。
看到甘擎身上的水疱,他能第一眼就坚定出来是水痘,是因为大学同学里有个20几岁还不幸感染水痘的先例,他当时还恶作剧地把人家水疱当成青春痘给挤破了,害得那位同学的脸上现在还有一块浅浅的疤。
墨兆锡一边给当年的受害者打电话,一边从小区里走出来:“喂,你得水痘的时候都吃些什么啊,有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嗯,不能吃刺激性强的,不能吃蛋白质高的发物……不能抓,这个我知道,嗯,绿豆汤……打抗病毒的针?这个,她恐怕不会听我的……”
对方狐疑:“谁啊,得水痘这么倒霉?”
墨兆锡停下脚,舒展肩膀,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很自然地答道:“我女朋友。”
“女,女,女朋友?!”对方连连惊呼,“这么倒霉!做你女朋友简直比得水痘还倒霉!”
“少跟我啵啵!”墨兆锡无所谓地掐断电话,这个女朋友怎么能跟过去的比,他会让甘擎觉得幸运。
墨兆锡挂断这个电话,又连着咨询过几位交情还不错的医生朋友,其中包括攀岩俱乐部里的一名军医柏邵心。
墨兆锡从便利店挑几盒蔬菜水果和一包绿豆,还有一小瓶红星二锅头,途经药柜,又买上一卷纱布带回甘擎的家。
最后,“甘信”这俩大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他有点心虚:“找我什么事?”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女朋友’就是我姐啊。”甘信想了想,这话说的还有点不对,如果墨兆锡另有“女朋友”,那他和甘擎若有似无的暧昧又算怎么回事?
“这个……”看来有点要瞒不住了,“这个……你先稍安勿躁。”
甘信这边在电视台的监控室里,越来越坐不住,起身走出来:“你刚刚在兄弟们之间春风得意地散播‘女朋友得水痘’的传言,我能不燥吗?我说,你也太……告诉你,墨兆锡,我不会留情,我下班之后亲自去告诉甘擎!”
墨兆锡再想解释一下,甘信已经挂断了,他扶额,他刚才给朋友打电话的语气真的很春风得意?这帮崽子竟然几分钟之内就把他第一次正经八百叫一个女人“女朋友”的事实传开了!
33
甘擎是被肚子的咕咕叫吵醒的,嘴巴也有点干,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露台的玻璃门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已经被汗水湿了大半的棉质睡衣。
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甘擎回忆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掀起睡衣衣襟,肚脐的周围几个透明小水疱赫然而立,她忽然掩着嘴在原地哭笑不得,唉,原来28岁的她真的和四岁半的甘意一样被水痘病毒传染了。
水杯就在床头柜上,甘擎深呼吸,从手机电话簿里调出来工作目录中人事部的号码,打过去,一边小口小口的抿水喝,请了个假,她记得陪甘意看病的时候,医生说过,大概隔离两个星期就可以正常出门。
病假两个星期,加上上次一个星期事假……甘擎坐进床里,翻着眼睛,瞅天花板,默默算起损失的银子来,“墨滴”虽然是大企业,但剥削压榨劳动者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从小到大,即使家境优渥,甘擎也没有对家里有过太强烈的金钱上的依赖,更没有官家子弟大肆挥霍的习惯,上大学独自生活的四年,是她活得最轻松也最默默无闻的几年,因为,除了学院里的领导、指导员和班级团支书,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已去世的父亲是被省级和b市政府追授为“人民英雄”“人民的好干警”之类称号的甘有良。
没有了或关怀或怜悯的注视,甘擎庆幸,想把自己活得更渺小,无人问津,在金钱方面如无特殊需要,银行卡一直乖乖躺在钱包里,去逛商场,她和寝室里的学生族一样,多数优先挑打折的买,除了心血来潮,她很少买当季的贵的吓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