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辈分算起来,你该喊我一声婆婆吧。”她絮絮叨叨的,话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怎么在大街上晕倒过去了,衣服湿成那样,淋了不少的雨吧。身上还着烧,怎么不回家?得亏婆婆骑着三轮车路过,找几个过路人帮忙,才把你捞上来。”
又说:“告诉婆婆,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
这让滚斯福感到十分迷惑。说认识他,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眼前的这个老婆婆好奇怪。
“我叫滚斯福,今年十八岁。但是我不认识你,请问,您是?”他试探着问。
林婆婆笑眯眯地抓着滚斯福的手说:“滚滚,你记着,我姓林,大家都叫我‘林婆婆’。你不知道我也很正常,但是我知道你,婆婆记性不好,但认人是不会错的。”
“我家以前啊,住在北边,老街何亭巷子口,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也才十二三岁。遇见了你爷爷,或者说你外公,就先算是爷爷吧。害,你们俩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城里可不太平,天天都有人受伤。有人走在街上好好的,突然就被扒光了衣服挨打,挨完打就被抓去。”
林婆婆的眼里闪过不忍的泪花,说:“我们家挨了三四年,实在熬不下去了,听了你爷爷的劝,赶紧南下搬迁,说是搬家,其实跟逃跑差不多。”
她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说:“我大伯叔叔们不听劝,死都不愿意走。后来,除了我们家,都没能留下来。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爷爷。”
“你爷爷后来去哪儿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滚斯福不了解地球的历史,并不知晓这片土地上黄皮肤的人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他只能从这只言片语中隐隐约约地窥探到几道伤疤。
他避开林婆婆的眼睛,选择沉默。
林婆婆倒是不在意,说:“滚滚啊,没地方去,就在这住着陪婆婆吧。婆婆这没什么可稀罕的东西,但收拾出点地方铺床被褥,还是能行的,可别嫌弃。”
滚斯福一下子更拿不准了,他确实没地方可去。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和这个地球上的老婆婆有关系呢?这就是个认错人的误会。
“婆婆,这不太合适。”滚斯福挠了挠头。
林婆婆叹了口气,看着墙上的奖状,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说:“没事的,我孙子也有你这么大了。看着你,我感觉怪亲切的。”
“老头子走的早,儿子成家立业,在外头大城市打拼,孙子也在那里读高中。”
“你说,那大城市真有那么好吗,进去就忘了娘。”林婆婆摇了摇头,说完,便放下毛线,准备去厨房做早饭了。
“好久没看到我乖孙,都三年了。他那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高。”林婆婆喃喃道,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就当是让婆婆透过你看看孙子,留下来陪陪婆婆吧。”
“听话,吃了早饭再出去耍。”最后留下一句带着点京腔的嘱咐,林婆婆已经走远。
没有留下任何让滚斯福拒绝的机会。
早饭是煮得稠稠的白粥,刚刚煨好,散出清新的米香。就着小碟的萝卜干和榨菜,用筷子一搅合,顿时冒出一股白气。
小方桌上摆好了两双碗筷,两个小板凳整齐对坐。
那个位置简直有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滚斯福不由自主地坐下来吃起了早饭。
自家腌制的小萝卜干有点咸,应该是盐不小心放多了,但是依旧可口,有着婆婆的独家味道。
虽然餐桌上两个人没说几句话,但心里已经开始感觉到熟络。
“谢谢婆婆。”滚斯福端着干净的空碗,红着脸真诚感谢道。
他刚刚好像有点吃太多了。
“你都叫我一声‘婆婆’了,跟婆婆还客气啥啊。能吃好啊,大小伙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眼前这一口气能喝上两大碗白粥的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
林婆婆平常都会早出晚归,骑着她的三轮车到处收废品,不仅是饮料瓶废纸,有时也会收到点废金属,甚至一些破电器。
她不放心的嘱托道:“白天出去玩别跑太远了,不然婆婆容易找不到你,记得早点回家。”
“啊,好。”滚斯福下意识地应和着,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婆婆”和“家”的设定。
就住着吧。婆婆身边没有家人,想要人陪着,很正常。
就当是帮人做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