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敛下眼,一声轻叹。踱步走到桌案前,抬笔写下:是是非非错与对,这人世间本就难以区分,又何必去强求区别?信与不信,全在人心。琳琅妹子,你说的没错。如今的我,只是南竹。
“啪”一声,皇后周中的物饰掉落在地。
南竹循声而望,见那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堪堪扶住一旁的殿柱,才勉强站稳。
宋萱秋双唇微张,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看着南竹的眼中再次显出震惊,继而激动,再而狂喜,最后化为无限的悲与痛。
“真的是你……”
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用琳琅的称呼来唤自己。除了心中那个禁忌的名字,便只有那人的义兄,当年的青衣。
琳琅一族,东霖又一权倾天下的名门。出了一位皇后,也因此失去了一名族长。
昕墨与宋萱秋的相遇,便是在昔日的琳琅封地。
那年,昕墨初为剑客,踏上江湖。
那年,琳琅秋以女子之身,成为家族继承人。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他们的孽缘也由此开始。然最终,桥归桥路归路,为了家族,她成了帝王的妃子。为了家国,他甘愿拜于青衣手下。
只是,失了一段感情,丢了过去的身份。她发誓再不是琳琅家人,她从此只认义父从宋姓。而昕墨,用他自己的方式看着她,守着她。跟在青衣身边出神入死,才能在每一次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看见这名皇帝爱妃的身影。
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她,早不再是。没有了爱情,便用权力来弥补,这才是宋萱秋多年来在东霖皇宫里,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南竹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才可怜眼前的女子,无法真正视而不见,让其坐着等死。
手腕一转,心底徘徊许久的告诫还是一字字写下:毫无胜算的仗,便不该打。不要被表象锁蒙蔽视线,这宫中所见之事,从来都不会是通透明亮的。琳琅妹子,万事不可强求。
南竹没有明着写出三皇子的事,只是从旁提点。毕竟,他既不想看着宋萱秋穷途末路,亦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叛徒”,让李辰翔在齐澜面前落下诟病。
“大哥。”宋萱秋愣愣的看着南竹的话,逸出口的一声称呼已成定局。这才恍然回神,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已是信了南竹的话。
揉起手中的纸,宋萱秋踱步走到南竹身前,伸手取走南竹笔下的纸。合着两张薄纸,一同在手中化为粉末。
琳琅家的人,又岂会不懂武。
宋萱秋,当朝的皇后,有着一身惊人的武艺。这个秘密,唯有几人知道。眼下暴露在南竹面前,便是用行动证明着,自己已将南竹认定。
“哥,我回不了头了。”这条路既已步上,便由不得她回头。
眼底有丝没落,宋萱秋苦笑着:“若早些知道你尚且在人世,那该多好。”或许自己便能搏上一搏,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青衣带自己离宫,带自己去寻找那人下落。
南竹抿唇,笔下已没有纸张,故而他无法动笔。而想开口,却顾忌颇多。
只这片刻的静默,忽而外廊传来一声嘈杂。片刻,在外殿等候的李辰祁等人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脸色突然一变,冷冷的看向那俩位皇子。
“母后莫怪。”李辰祁虽是这么说,但表情却无一点谦虚避让,而眼神更是没看宋萱秋一眼。“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李辰祁手一挥,犀利的目光狠狠的射向南竹。身后的侍卫听令,齐回一声“是”,越过殿中便想南竹冲来。
“给本宫站住!谁准你们随便拿人?南大人尚且在替皇上看诊,耽误了病情,谁敢负责?便是你们一群人的脑袋也不够用!”
皇后只身挡在南竹面前,面色铁青。事态陡转,她根本无暇细想到底是如何回事。
“母后,此人意图加害父皇,心怀不轨,不知是何企图。儿臣不过是依法办事。”李辰祁冷笑着,“差点忘了,母后身子向来不好,还是到清宁殿歇养吧。九皇帝在我太子府中作客,想必是需要留段日子了。”
说着,对另一侧的几名禁卫军下令道:“替我送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