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惊花依然在一片大牢特有的奇异
嘈杂中晃着椅子,嘴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但哼着哼着,他的小调突然哑了声。
如此乱晃片刻,他倏而开口,带了点奇异的恼火:“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这个狗东西还没听懂吗?”
“我这一辈的御素阁小楼总共就八个人,谁能喊我七师伯?非要我说那么明白,你才肯理我吗?!”
“汲罗,人人都说你死了,我前两天也确实去小音峰转了一圈,也看到你的魂灯灭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耿惊花的语调微微一滞。
再停顿了很长时间,似是对这件事自己本就知道了结局的事情依然很难接受。
也像是因此想到了其他一些事情。
再很长时间以后,他突然开口道:“你们都他妈死没了,只留下我,很烦。很烦知道吗?”
“别躲在那儿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都他妈化神了,魂灯灭了也不等于真的死了这道理你指望我不懂?你有本事别绕过我啊,有本事也别装神弄鬼地和她说话啊。”
“……倒是也他妈和我聊聊天啊狗东西!你当我是摆设吗!!”
……
他这样絮絮叨叨了许久,脸色甚至都有些微红,像是有些微醺,又像是有些昏昏欲睡。
天色从沉沉到有了些许天光,耿惊花耳中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依然冷淡又平,像是从风沙与冰雪中走出,也像是被野风吹去了所有情绪。
“别闹。真的死了。”
“最后一点神识了,总要用在刀
刃上。你也知道,你和刀刃的距离有多大。”
“你再来晚点,就连这点都没了。小虎峰大阵只差最后几笔了,填进来已经点魔了的囚徒已经两千七,就等我这点神识散了,我的尸首就会变成弃世域,且极有可能是第五个无人能入的弃世域。”
“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絮絮叨叨,很烦。”
耿惊花噎了半晌,决定不和一个死人计较,但依然很是磨了磨牙:“是我不想早点吗!这不是好不容易才蹲到一个道脉不通还肯登云梯的吗?多难啊!!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了吗!!”
“她道脉也漏,这天下只有你会补脉,别藏着掖着!你以为我很想来找你吗?要不是你到死也没个徒弟,我能来这里碍你的眼吗?!我不来找你,还能找谁?”
汲罗的声音依然很轻:“我的传承只给本派弟子。”
“知道知道。”耿惊花不耐烦道:“但这不是已经成了你们浮玉山的挂名弟子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滑板车?”
“可她还不会留君三式,如何算得本派弟子?”
耿惊花深吸一口气:“那是你们内门弟子才会的剑法,她一个符修,怎么学剑!你个狗东西,怎么不讲基本法啊!!!难道你宁可自己的传承就此断绝吗?!”
空荡荡的牢房里,他大声的抱怨显得格外疯癫。
这么大是声音,本该早就惹得整个牢房都不满抱怨,然而显然,其他人都听不到他的
声音。
如此骂了许久,耿惊花似是累了,安静了许久,才慢慢从摇摇椅上站起身,轻声问道。
“所以,还有多久?”
过了很久,汲罗的声音才轻得像云雾一般响了起来。
“三天后,会有最后一批点魔囚徒被填来这里。”
……
黑夜很长。
但如果反复不断地去思忖某件事的时候,天亮又会变得很快。
虞绒绒多少是觉得自己设想的方向有点误入歧途的。
否则她怎么会鬼迷心窍地一边乱想,一边真的和衣爬起,俯身认真地画了一夜的符。
是爆炸符。
——“符啊,不要拘泥于那些线,要去看,你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想到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画出来的才是什么。”
她认真地想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