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华贵妃的胎已经快5个月了,这天夜里吴忠慈又悄悄去了养心殿回话。
“皇上,贵妃娘娘的怀相不太好,怕是要开始熏艾保胎了。”
皇帝脸色阴沉了片刻:“那她的龙胎,实情如何?”
吴忠慈捏了一把冷汗,颤颤巍巍回道:“贵妃娘娘身子底不太好,微臣就算拼尽一身医术,恐怕也不能保到娘娘足月生产。如此下去有两种可能:一是保不过六个月,娘娘有可能滑胎;第二就是好一点、但也可能是最坏的结果,龙胎早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稍有不慎,很可能母子俱损,就算孩子活了下来,体质也会远不如正常婴孩,娘娘更是可能再无生育能力了。”吴忠慈跪在初冬冰冷的地板上,就算头埋得再低,也能看出他的身体在微微抖。
半晌,皇帝还没开口,吴忠慈补了一句:“温太医医术高明,如果有他相助,说不定娘娘能好过些。不如……”
“不必,你只要尽力照顾华贵妃即可,需要什么太医院没有的就来问苏培盛。”皇帝倚靠在龙椅上,眉头虽然紧皱着,眼神却很坚定。年家,绝对不能出一个康健的皇子。
甄嬛那边已经带着浣碧和淳常在顺顺利利搬进了永寿宫。永寿宫新修一番后果然不凡,掀开龟背如意花样的门帘,正殿的紫檀木嵌珐琅桌上摆着红花白地折枝莲花甘露瓶,黑漆描金嵌玉福寿绵长纹炕桌搭配着鹅黄色大洋花纹金宝地锦缎软垫,只有甄嬛才能用的正殿里,还配上了一整套黄花梨木嵌玉桌椅,一对金鹤吉祥熏香炉华丽别致,罗汉床前还摆着一樽从西方传进来珐琅花卉三足香薰炉,地龙一烧,整个永寿宫里又香又暖,竟跟春天似的。
皇帝处理完这天的政务就来了这里。
“怎样?这宫里可还住得习惯?”皇帝快步走进正殿,往紫檀木嵌五彩花卉瓷心罗汉床上盘腿一坐。
“回皇上,这永寿宫太过奢华,臣妾不敢越了规矩,还请皇上允准臣妾别居吧。”虽然心里满意,但甄嬛面上还是作出不敢承受的样子。
“你无需不安,这是朕的旨意,皇后也着意填了许多。你怀着孩子辛苦,又有姝常在和淳常在同住,宫殿大一点才合适。”皇帝拍了拍甄嬛的手安慰道。
“皇上谬赞,臣妾真是愧不敢当。”甄嬛笑语盈盈地福了福身。
皇帝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甄嬛过来坐下:“你换了宫殿,地方大了自然需要更多的人手,朕让内务府挑了些好的给你送过来,你再给姝常在和淳常在拨两个使唤,剩余的你就留在你这儿吧。皇后已经来回禀朕了,过几日就安排你母亲入宫。”
“谢皇上。”甄嬛杏眼含笑,卸下镂空金丝护甲,拿起桌上的橘子给皇帝剥了一颗,摘了一瓣递到他嘴里。
“请皇上翻牌子。”敬事房的人来了。
“不翻了,朕今晚就留在昭嫔这儿吧。”
这情景可真熟悉。
“皇上还是去别处吧,太医说了臣妾不便侍寝。”
“陪你说说话也好。”
“如今宫里新人多,臣妾不想委屈了皇上,皇上也别来招惹臣妾。”甄嬛微微别过身子娇嗔道。
皇帝眼里流过一抹笑意:“好吧,那朕……就去淳常在那儿。”
“奴才遵命,这就去让淳常在准备着。奴才告退。”皇帝只要翻了牌子就好,太后的怪罪就不会落到头上,敬事房的人喜笑颜开地弯着腰退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听了皇帝留在永寿宫的消息,年世兰气恼地瞪了陈常在一眼:“这个月皇上就只召见了你一次,富察氏那边比你多了三倍,永寿宫那边三个狐媚子抱成团,你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贵妃娘娘息怒,是嫔妾无用。”进宫没多久,陈常在也学得在华贵妃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了:“听说淳常在进宫时不过十四,如今和我们也是一样的年纪,或许皇上就是贪新鲜罢了。”
华贵妃哼笑一声:“一个进宫了几年的狐媚子都能让皇上贪新鲜,你这个进宫才几个月的倒不新鲜了?回你屋里去吧,没事别在本宫面前晃悠,本宫看着你就头疼!”
颂芝闻言赶紧把陈常在请了出去。
“娘娘,若是陈常在不中用,不如,我们叫曹答应过来喝杯茶?”周宁海尝试地低声跟年世兰嘀咕了一句。
曹琴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年世兰挑眉:“你去安排吧。”
入夜,曹琴默由周宁海悄悄引进了翊坤宫正殿。几个月不见,曹琴默更瘦了,配上那一身素净得几乎不见刺绣、宽大到不合身的氅衣,看起来连翊坤宫的宫女都不如。年世兰看见她寒酸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鼻子:“委屈你了,如今才叫你过来,你可怪本宫?”
曹琴默跪了下来:“嫔妾不敢,这等卑贱身躯还能劳贵妃娘娘挂心一二,已是嫔妾莫大的福气。娘娘若有什么烦心事,嫔妾愿为娘娘分忧。”
“呃……”正好好说着话,年世兰胃里突然一阵翻滚,颂芝赶紧拿起一个白瓷大肚瓶跪在她身旁。年世兰吐了好一会,漱了口缓了一阵子,声音也虚了许多:“本宫如今身子不适,不能侍寝,也不能侍奉君上,宫中的狐媚子却越来越多。陈常在是本宫哥哥安排的人,但不得盛宠,甄嬛那儿抱成团邀宠,沈眉庄宫里又住进了一个新的富察氏,本宫觉得离皇上越来越远……”
说着说着,年世兰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贵妃娘娘,皇上还是很宠爱您的,您瞧瞧这宫里的赏赐,宫里谁人能和您比去啊!就算您不能侍寝,皇上也时常来陪您……”颂芝一边轻抚着华妃的背一边轻声劝道。有孕之人不宜多思,她实在心疼自家主子。
曹琴默眼神闪烁了一下:“娘娘还记得几月前嫔妾提起的秋萍吗?仪贵人入宫时皇上皇后亲自吩咐惠妃多加照顾,所以秋萍被分去仪贵人那儿服侍了,她前儿来告诉嫔妾,近来仪贵人心神不宁,总是打听冷宫里富察氏的事儿,所以储秀宫那边,娘娘不必担心。”
曹琴默抬起头对上年世兰抬起吐得有些红的眼睛,突然阴丝丝道:“至于永寿宫,嫔妾还有一法子,想亲自告诉娘娘。”
年世兰点了点头,曹琴默轻轻走到她身边耳语嘀咕了一会儿,年世兰先是有些震惊,随即眯了眯眼:“内务府副总管何敏之,你有需要的话尽管和他说吧,本宫会吩咐他听话的。”
从翊坤宫出来,就连音袖也看出来年世兰的不对劲了。
“小主,华贵妃娘娘一向身强体健,虽然听说她因为孕中不适,皇上皇后免了一切礼数,但奴婢总以为是贵妃娘娘恩宠太盛的缘故。可今日看来,她的怀相实在是不好啊……”
曹琴默刚才跪太久了脚步有些虚,便任由音袖扶着,讽刺地笑了笑:“你可还记得我生温宜的时候有多难?我瞧着她今日的模样,哪里有身强体壮的迹象,怕是也是外头强里头虚罢了。前儿宫里的谣言咱们不是不知道,不知是谁出手按下来了,还是她宫里人不告诉她,今日瞧着她像是一点儿没听过的样子,还想着和别人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