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你修佛学是佛傻了吗?你习大乘佛法,可以于俗世成婚,你何以非要退了这一桩婚事不可?”海公拍案而起。
当年送嘉善入伽蓝寺修行,一为他确有此道悟性,二为伽蓝寺主持方丈有意点拨他,助他超凡脱俗,拥有庞大的信众与威望,此事于棠家也是十分有裨益的。
可如今他翅膀长硬了,却学会了背刺家族,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嘉善一心向佛,皈依如来,俗世间此番事了,不日嘉善便会正式接受伽蓝寺的三坛大戒,余生全部精力皆放于修行之上。”
“绝不可能!嘉善,你身为棠家的宗氏嫡孙,生来便有肩负棠家兴衰荣耀之职责,我们不管你与那徐山山有情亦好,无情亦罢,但此婚绝不能毁!”
“可婚契已撕,不可逆转。”
“不,虽然婚契没了,但这桩婚约却还不算了结,当初我等与神算子相互交换了信物,除了签订的婚契约,他还予每家一件器物当信物,如今信物尚未归还,这婚只当退了一半。”
嘉善闻言,无数神色在眸间涌动变幻。
“为何族中非得订下此等婚约,还非嘉善不可?”
三公之一的棠庚福朝海公做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能一味的逼迫与威吓。
“罢了,有些事情也该明明白白告知于你了,当年之事,你或许也知悉一部分,但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今的神算子却是十几年前的国师,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预言卜卦,而当年的棠家也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只不过在商丘范围内行走的商户。
某日,神算子却突然出现在商丘,他预言棠家将会有一场大劫发生,但若渡过此劫,未来十数年都将商途平坦,如鱼得水,扶摇直上。
果然不久之后,棠家便真遇上了要命的难事,并且祸不单行,商船遇上风暴翻坠入大海,走商遇上劫匪,家中还有人惹上官司,各种麻烦缠身,险些将棠家彻底倾覆。
这时神算子再度前来,以襄助的名义与他们签定下婚契,这是嘉善所知道的这一部分。
而他不知道的是——
“他曾说过,这一份婚契持续到他徒弟徐山山十六岁前,等其十六岁后是否要按照婚约完婚,便不是取决于你们,而是她。但倘若五家有哪一家提前解除婚约……”
他气息汹涌,长长吁叹一声:“那么五家必遭受誓言反噬,数十年根基尽毁,家破人亡啊!”
嘉善眉心紧蹙,缄默片刻,他才出声道:“三公信此预言?”
“何以不信?那人并非什么江湖骗子或神棍,而是曾为国师的神算子,他难不成还会说谎话来诓骗我们不成?”海公又怒了。
嘉善却道:“那如你们所言,信物还未归还,如今婚事只算退了一半,想必那预言也不会应验。”
三公哪能不懂他的意思:“可徐山山即将年满十六,除非她不乐意嫁你们,可你们若不迎娶,照样会祸及棠家。”
“族中适婚男子众多,三公可随意择一人迎娶便是,并非嘉善不可。”
棠庚农也被气到怒吼了:“你以为是我们非得逼你吗?若非神算子算过所有族中匹配的男子,唯挑中你的生辰八字非你不可,我等又何必为你的忤逆而在这提心吊胆?”
嘉善却仍旧不屈意志:“嘉善无意,亦无法娶妻。”
“好、好啊,我等不愿你受那刑苦,与你好言相劝,你却油盐不进,那……”海公正打算宣判此次会审的刑戒之法,这时棠庚福率先接下话来:“那不如你与我等打一个赌吧。”
棠庚农与棠庚海疑惑地看向棠庚福。
“赌?”
“对,今夜你便进入情池,倘若明早你能够心如止水地从情池走出来,我们便当你当真绝了凡尘世俗之情,可但凡你还有一丝情欲,便不能去伽蓝寺受三坛大戒,并且心甘情愿去迎娶徐山山!”
此法一出,棠庚农跟棠庚海一下就明白了棠庚福的用意了。
真不愧是三公的智囊脑,这个主意甚好。
情池,顾名思义,是一汪能够牵动人心底最深沉欲望的泉池,同时也是受刑池。
人只要进入池水中浸泡,它便会诱发出人性中最丑陋、最直白、最无法隐藏的邪恶欲念存在,然后人就在自己欲望汇聚而成的毒液池中痛苦受刑。
他们让他在池中泡上一夜,明早只要一验查他是否中了情毒,便能知晓这一夜中他是否动了不该存在的欲念。
嘉善面不改色,他明白这是族中给予他仅剩的一次“仁慈”与“挣扎”。
“嘉善愿意接受此次考验。”
——
一行人正朝着梨莺院而去,领头者是一名眼神毒辣的老妇,她身后跟着三名婢女,婢女手上捧着的托盘内是各种教导、训诫道具。
另一边棠嘉瑜全然不察,正领着王梓君与徐山山走在前往梨莺院的紫藤廊下。
“我兄长身边以往连一只母蚊子都不沾的,这次却带回来两个姑娘,你们跟我兄长是什么关系?”
王梓君平日里的确可以舌烂莲花,但她来到商丘后却总显得心事重重,听到这个问题时,却偏头看向徐山山,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而徐山山一离开了嘉善,人就全然不同了,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靠近,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小可怜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影响,王梓君也恹恹地,不想说话了。
只是路经一处时,徐山山忽然问起:“棠嘉瑜,那边是什么地方”
顺着她所指方向,棠嘉瑜看过去,但下一秒他却生心警惕与疑惑。
本不想回答,但脑子却像是被植入了什么病毒似的,嘴不受控制地讲述起来:“是棠家祠堂,里面供奉着棠家祖宗牌位与重要的东西,里面有魁武把守,还有机关,平日里我们这些宗氏子弟不得轻易进入,非得特定祭拜日子才能与长辈们一同前往。”
王梓君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小少年,你说就说吧,但有必要跟她们这种外人解说得这么详细吗?
徐山山嘴角微微翘起,这么说来,她要取回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应该在棠氏祠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