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敢赌?得罪内相还有喻妃在旁撑腰,纵横十年的权宦怎可能轻易扳倒?我看你们真是喝大了。我就赌他人头落地!”
“………………”
我赌你人头落地,你还赌谢无炽人头落地?
时书哐地放下茶杯,两三步走到桌案前:“停下!别人的性命是给你赌钱的?你还赌别人必死无疑?你一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没想到心这么黑啊?”
书生懵了:“你,你是谁?怎可当街辱骂他人?”
“我就骂了,你别管我是谁。”
时书一脚踹在桌子,震得茶水抖了几抖,从兜里掏出钱往柜台上一扔:“戏谑人命,你一辈子不了财,考不上状元!”
“你!你!你!岂有此理!”这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
时书泄心里的不爽,转身大步离开了茶楼。
蒸笼里闷热的天气,头顶上忽然出现了阴云,拢在头顶暴烈地晒着。时书走了一会儿,地面砸出豆大的湿印,从一两枚演变成了水浪一样的潮湿,这大伏天气的东都,竟然隐约有了要下雨的趋势。
时书蒙头就跑。
“下雨了下雨了!”
*
这七日时书频繁往来于院子和御史台,和谢无炽说几句话。
第十日,当他身影再出现在御史台,反被拦住:“你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时书:“他去了哪儿?”
“连人带奏本一起送进了皇宫,正在面圣。”
“你等吧。”!的变法谏书,只有把正确答案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他才会动弹手指抄写。”
时书心里一凛,想起了裴文卿说的事,这才反应过来。
谢无炽一只手把着瓢往腰际放,触碰到滚热的温度,谢无炽声音很轻,越是轻、越像靠在他耳边呢喃。
“几天不见脸色变差了,担心我?”
时书无比正直地说话,对他骚充耳不闻:“担心你是应该的,先说正事——所以陛下给你机会?让你十日之内搜罗丰鹿罪证?”
“嗯,”谢无炽低头,睫毛沾着淡淡的水雾,“这十日也是他考虑的时间。喻妃不会再帮丰鹿说话,激起民变朝廷奏折如雨,陛下难再饶他。”
一瓢水下去,凉水冲到后背刺激到了伤口,谢无炽蹙了下眉:“疼。”
“……我帮你问药去?”
“不用,摸我伤口。”
“摸你伤口不是更疼吗?”
“哈。”
谢无炽低低笑了一声,他本来很难微笑,但现在似乎心情不错,单手搭住了晾帕子的架子上,姿势把时书围入桎梏。
时书视野被挡住,眼中全是裸着的皮肤还有他伤口的斑痕,时书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热气,一种十分暧昧的味道。
时书只好更加正义天使目不斜视:“你怎么挑拨的喻妃?”
“和说服王妃一样,这权力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想荣显,只有利益能动人心。喻妃想当皇后,但跟奸宦丰鹿勾搭成义女,太后和满朝文武不会答应。让和她打牌的丫鬟说闲话,放大欲望吞噬理性——踹了丰鹿让陛下励精图治,她就是皇后。”
时书:“想起来了,我那天在亭子里看到你和一个女生说话,就是她?”
“嗯,用钱收买就行。”谢无炽用时书的手背贴着腹部的伤口,“陛下阳痿不能产下皇嗣,世子随口挑拨说是丰鹿主导宫中故意让陛下服用避子汤,权力继承要换别家,王妃怎么会甘心放过这天下的富贵?便答应在汤里加壮阳的补药。她算计她的、世子算计世子的,只是为了引出‘舒康府民叛’的政事。”
时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精彩,真是精彩。”
时书推谢无炽的肩头往后,触到温暖的皮肤:“你们这些人还挺了不起~为了达成目的,各方面都打点到位。”
谢无炽凉薄的眼珠看他:“可你表情冷淡。”
时书后背一悚,被尾音勾住了。沉默,谢无炽沉声:“说话。”
“说就说。那你岂不是骗了喻妃、王后、皇帝?骗他们也无所谓。但你还骗了裴文卿,在他眼里,你是能匡扶社稷的好人。”
“他?难怪你满脸不以为然。”
时书:“他没有说什么,我自己这么想。”
谢无炽安静了下来。
他盯着时书,监狱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暗流,阳光雪白
,照亮幽暗室内的尘埃。
“哦——?”
气氛陡然诡异。
谢无炽勾了搭盥洗架上的双喜帕子,打湿后将脸埋在淌水的布里,等掌心一空,谢无炽犀挺鼻梁上沾满冰冷的水痕,长睫黏成了几缕,唇也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
谢无炽垂眸平静地审视时书,目光中毫无情绪的打量让时书一瞬间想起和他初遇,谢无炽分开竹海在细雨中走来,海青僧衣在身,腕戴佛珠,目光冷冽内敛如同匣中之利刃。
谢无炽这双目无下尘的眼,时刻在提醒他是个自尊自恋自傲,只为自己,坚定目标绝不更改,也绝不为别人退让的人。
时书不喜欢这种眼神,很生疏:“别这么看我,我不能帮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