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无子,挑中了他的亲哥哥入嗣正统,于是这位世子也跟着风生水起,揽起朝廷要务。
“谢无炽……”时书看到了要找的人。
在他身旁是与众居士,参议,虞候,清客走在一起的谢无炽。谢无炽仍穿一身朴拙的海青僧衣,但高视阔步,面静如水,更兼身姿列松如玉,积石如翠,在人群中十分的醒目,和古朴厚重的寺庙浑然成景,带着一股城府深重的气性。
世子和他说话,谢无炽正路过嘉木繁荫,偏头毫无情绪看了世子一眼。
僧人只跪神佛,不跪帝王。
“谢无炽,谢无炽,谢无炽……快转头看看我。”时书心里喊。
急中生智,时书想到了一个引起他注意的好办法。
时书一手扶住梁柱,手捂胸口,用力咳嗽了声:“咳——咳咳——咳——”
声音并不算特别大。
“咳咳——对不起,有点感冒。”
“……”
谢无炽终于转过了脸,隔着遥远距离,漆黑双目定定看来。
世子楚惟:“那人找谁?”
谢无炽:“回世子,是家弟。”
“噗,你们兄弟,倒都生得端正。”世子笑了,懒道,“去吧,看你弟弟找你有事,军饷也不急,晚点再议。”
谢无炽收回视线动身而来,不知道是不是时书的错觉,觉得他本来挺心平气和的,一看到自己,眼睛里的光暗下一些,脸上也若有所思。
昨晚上一觉就睡了,和他也没起什么摩擦吧?
时书在无人处悄声:“我给你丢脸了?”
谢无炽淡淡:“没有。”
“哦,”时书也就信了,“你那本书要怎么办,我听说庙里在抄淫。书。”
“放那就行,已经抄完了。”
“嗯?俗家弟子的禅房不抄吗?”
“不抄。那本书,正是抄完之后,我随手挑选一本,带回来的。”
时书怔在原地,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听说,是世子在藏经阁看见了风月话本,勃然
大怒才下令让住持彻查,你一直在藏经阁,有没有亲眼目睹?”
“怎么了?”谢无炽忽然笑了一下。
光线被遮挡,谢无炽清晰的眉眼逆光,在晴空和朗照之下,瞳仁中似有熠熠辉光,一瞬不眨,锋芒毕露。
但他一身素净僧衣,青丝高挽,紧抿的色泽淡薄的唇,却连同这一身皮囊,自带冷淡疏远甚至神性。
“不会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吧?!”时书意外。
“非也。只是我半个月前早已看到,翻开之后并不整理,让它原封不动而已。”
“为什么?我听说收回了度牒,这些僧人都要逐出寺门,再也不能当和尚。你这不是害人……”
谢无炽道:“当然不是。你不看佛法,知道波旬吗?波旬是佛经里与佛相对的魔王,时常幻化僧人模样,跟随在弟子左右,阻挠和败坏佛法。”
“——恶魔波旬。将八十亿众。欲来坏佛。佛法根绝爱欲,相南寺众多僧人的度牒用钱财换取,至于虔诚绝无一二,还在寺内宣淫亵渎,他们就是伪装僧人实则在败坏佛法的波旬。”
谢无炽一脸的好心好意:“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魔王波旬散布诱惑,将要坏佛。而我——欲灭波旬。”
“遣散的僧人心智已入魔,在寺庙本就不能成佛,我是好心好意替寺庙清理门户。只是有的人不懂,以为我欲灭佛。”
“……”
一个一个字从谢无炽嘴里说出,十分善良,可时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转头看这层峦耸翠,檐角相叠的僧院,莽然古朴佛号阵阵,眼前的谢无炽僧衣古朴——
他不像佛,更像波旬。
时书这时候才现:“咱俩的思考都不在同一个层面。”
谢无炽读了好多书,自从沾上书本后,面相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