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回过神,看到廉长林低头抓着黑炭过于沉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丢了工作添补不了家里,便道:“码头的活儿本来也做不久,没了我再去找就是。”
想了想他又说:“找到活儿之后应该也是没什么时间回来,家里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会请人过来。”
听出言外之意,廉长林安静了片刻,手指踌躇着写了几个字。
蒋辽垂眼看过去,沉默了一阵罕见的没正面回答:“我答应过你娘会照顾你。”
蒋辽会不会走,廉长林不清楚,还是听出了后面没说的话。
他握紧木炭,要写的字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难以下笔。
“你现在也长大了,以后还要娶妻,是该办和离了。”看他纠结蒋辽先说了出来。
廉长林看似并不想同意,不过他垂着头没安静多久,轻微点了点头。
蒋辽看不太明白也没多想,和离需要走一趟衙门,短时间是办不了,他继续道:“还有从今天开始,我搬到隔壁房间睡。”
廉长林的房间是两个床,但自己这种随时防备随时攻击的状态,长时间存在是难以消除的,蒋辽是真怕明天一觉醒来察觉房间里有人,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就劈过去。
廉长林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肯定得被劈出个好歹来。
怕他多想蒋辽说完又补上一句:“家里欠的钱我会帮忙还清。”
廉长林听完良久没抬头。
末世危机四伏连空气都能要人命,平淡安稳的生活注定只能成为空想,确定这里环境安全后,也许是紧绷压迫的神经得到放松,蒋辽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真要做些什么挣钱还债其实不用急,原主存的那些钱够廉长林应付一段时间了。
至于他自己,后山就是一大片宝地,这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不会饿着自己。
蒋辽不多废话告知了就完事,起来提凳子回厨房,廉长林跟着站起来,直直望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里。
看样子是有事要跟他说。
蒋辽没等多久,廉长林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盒子,递过来给他。
这是原主存钱的钱盒。
廉长林站在前面微仰着头和他对视,脸上带着病气,一双眼睛却乌黑明亮带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
蒋辽以为他应该接受不了突然要和离,现在看来并不是,他不止接受良好甚至都知道和离了需要进行财产分割,把钱盒子都拿来了。
蒋辽为自己武断看人自省了两秒,抬手接过钱盒打开。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钱盒里面是空的。
原主还在蒋家时在外面挣的钱都要上交,一年到头存不到钱,“嫁”给廉长林后钱都能自己留着,不过廉母那时病重,买药全用完了还欠下债,每年按时还到今年都没还清。
钱盒里本该是原主存的工钱,加上几天前稻谷收割完交了税,剩下的新米卖掉换了糙米还存下些钱,加起来有一两多银子,其中有一半钱是要拿来还债的。
现在却一文都不剩。
蒋辽的咸鱼梦破碎。
“钱,全买了药?”
廉长林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神色有些难堪。
蒋辽当时毫无生息,村里的大夫见不到钱不给看病,他的钱根本不够只能自作主张动用蒋辽的钱。
他本来就是个累赘,现在更是把钱都用完了。。。。。。廉长林视线落到地面的木炭上,晦暗的眸光轻动,他走过去重新拿起木炭。
蒋辽看完地上新写的字,倒不意外地抬眼看他。
自己都不太养得活自己还想着还钱,挺有自尊的。
蒋辽心里这样想,还是不得不提醒他面对现实:“你怎么还?”
廉长林双唇紧闭,面色更难堪了。
感觉好像有点欺负人了,蒋辽转口问他:“请的是村里的王大夫?”
话题转的突兀,廉长林微愣了愣,点点头回他。
村里只有一个大夫,看病的水平就三脚猫的功夫,只会看点普通的病再按着医书照本宣科开药单。
不过这年头大夫少,哪怕三脚猫的水准村里都得供着。
就这倒没什么,看不了的病他不敢乱来,坏就坏在这是个见钱眼开的,而且心太黑了。
蒋辽刚才看了药材,就是普通去风寒的草药,山上一抓一大把,几副药就敢坑他们一两多银子。
他表情凝重,廉长林越发沉默,安静了一阵后挪手继续写字。
看他年轻气盛仿佛没接受过社会毒打的模样,蒋辽没忍住道:“你那些竹篮子都没几个人找你买,你拿什么挣回来?”
语气不好听但说的是事实。
村里不缺会竹编的人,谁家要买基本不会来他这里,拿到镇上卖因为他的情况也没多少人会买。
廉长林抓着木炭,久久没再写字。
他肩膀微耸着,身形单薄仿佛稍微来点重量就能压倒他。
以前因为身体原因去不了学堂,之后又因为不能说话找不到稳定的活,只能边顾着家里收成不好的几亩旱地,边做些零散的手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