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云脸上堆着笑,边上白凤霞像霜打的茄子,满脸青黑,一想到待会要和死对头春桃道歉,她就恨不得去死,要是和这个小贱人道歉了,岂不是一辈子被春桃踩在脚下。
“娘,咱回吧。”白凤霞撅着嘴说。
王翠云对女儿向来娇惯,唯这件事没得商量:“回什么回,娘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事要忍,忍过了就好,听话,新衣裳不都给你做了。”
白凤霞哼了一声,小声说:“衣裳料子又不是最好的,我还喜欢那块翠绿的呢。”
“傻丫头,翠绿的等你嫁去刘家,让你男人给你买,他家有的是钱,嫁过去你就吃香喝辣等着享福吧,到时候想做几身新衣,就做几身。”王翠云说罢,将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轻拍两下:“所以啊,待会千万不要撂脸子。”
白凤霞心里舒坦一些了,确实,今儿让春桃得意一时半刻,接下来她就哭去吧。
恰好这时候,文桂芬和春桃出来了,春桃一眼就看见这母女二人脸上比木偶人还要僵硬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喲,这一早登门,是有啥事吧。”文桂芬明知故问的说。
王翠云笑得脸都疼了:“有事有事,前阵子我们凤霞不懂事,胡乱说话,我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了,凤霞丫头只是嘴快,其实心地很善良的,她呀,一直把春桃当做亲姐妹看待,现在她后悔的不得了,昨儿一宿没睡,一早就拉着我来,说要亲自给春桃赔不是,打小一块长大,总有个磕磕绊绊的,我们把话说开就好了。”
说着王翠云递过怀里抱着的一包花生和葵花瓜子:“这个是新炒的,可香了,给春桃闲着的时候吃着解解闷。”
文桂芬摆手说不要,春桃也没有接,她笑了笑,低头瞅着不吭声的白凤霞:“翠云婶,今儿不是白凤霞找我赔不是来了吗?她咋一句话都不说呢,白凤霞,你是不是心里不乐意?”
白凤霞僵硬的翘着嘴角:“没有,我是真心实意的,春桃,那天的话我说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就算了吧。”
春桃看了白凤霞一眼,虽然知道她心里不情愿,但是强扭的瓜还挺解渴,至少春桃心里那股气消了。
“算了?这就算了?”春桃挑着尾音。
白凤霞笑不动了,左右嘴角直往下撇,成了个倒弯月:“你还想怎么样?”
王翠云见状,急忙狠拽女儿的手腕,提醒她注意语气。
“没想怎么想,你好自为之。”春桃抱着手臂,轻笑着说,她刚才是故意逗白凤霞玩儿的。
王翠云带来的花生瓜子文桂芬没收,叫她拿了回去。应付完这母女俩,时辰已经不早了,罗友良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去田里看水,现在田里的稻子一天一个样,得日日紧盯着,灌水、除虫、防麻雀等等,琐碎活儿不少。
“爹,我今儿不去了。”罗小弟说:“今天大勇喊我去砍竹子编竹篓。”
大勇是罗家大伯的儿子,会编一手好竹编活儿,大到箩筐、簸箕,小到竹篓、竹碗都会做,罗小弟去和大勇学点竹编手艺挺好,技多不压身。于是罗友良大手一挥:“行,你去吧。”
不过,罗小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砍竹子、劈竹子、编竹篓的过程中,他一直惦记着他的徐志大哥,就盼着他快些出现。
从早上到中午,很快,日头都要西斜了,还没见到徐志的影子。
春桃白天去找姐妹说了会话,这会子正坐在门边做绣活儿,一针一针绣着桃花瓣,罗小弟时不时的在四姐周围转悠,问:“徐志大哥咋还没来呢?”
“大概有啥事绊住手脚了。”
过了一会儿,罗小弟又嘀咕一遍。春桃探头往院外看,日头坠在天边,红色的夕阳洒下来,路上全是扛着锄头、牵着黄牛回家的村人,根本没有徐志的影儿。
“应该不来了。”春桃把绣好的手帕叠起来,端着绣箩往屋里走,心里说不清楚是个啥滋味。
她刚进屋把东西放好,院外的罗小弟突然惊喜的喊道:“徐志大哥!”
春桃迈步走出房门,就看见徐志站在自家院门外,见她出来了,微微点了点头,他手里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是黄鳝、泥鳅、田鸡等活物,田鸡用绳子串在一起,几样加起来足有半桶,够一大家子美美吃一顿的了。
“走累了吧,喝点水。”春桃用木瓢舀了一勺井水递给徐志,这井水刚打上来,又清又甜,还冒着丝丝的凉气哩,徐志口焦舌燥,一口气喝下大半勺,剩下的淋在手臂上,又用被井水激凉的手臂擦汗腾腾的额头。
“真舒坦。”徐志说。
春桃盈盈一笑,让小弟把桶提进去,然后让徐志进来坐在树下的长凳上,转身去打了盆水,扯了块棉帕,叫他洗把脸。
“我今儿去了镇上,耽搁了时间。”徐志一边拧棉帕一边说。
春桃道:“这事你和我说干什么。”他去哪儿,做了什么,她可管不着。
徐志用棉帕擦着脸,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告诉你告诉谁。”
“那你去做啥了?”春桃嘴上别扭,其实心里很喜欢他这份直接,敞亮。
“去找刘安。”徐志洗完脸,拧干棉帕顺手将洗脸水倒干净。
春桃想到那个人就犯恶心:“他有啥好找的。”
徐志正想回答,屋里听见动静的罗友良出来了,看见春桃和徐志挨得那么近在一处说话,他故意咳咳干咳了好几声,昨儿徐志还是相见恨晚的好干侄子,今天在他眼里就成了不怀好心的贼小子。
“罗大叔,这个给你。”徐志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罗友良接过来打开一瞧,原来是几卷上好的烟丝,嗅上去又醇又香,是难得的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