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红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愤愤不平喊道:
“蒋书记,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官官相护,官商相互的事情咱们见得都还少吗?我老婆送我九岁的儿子去上学,刚出门,就被这毒气熏得从电瓶车上摔了,头都摔破了,我儿子也是一直咳血,旁边好多人也都中了毒,救护车都不够用,我儿子年纪小上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咱们青壮年都得给老人小孩让位置,我老婆就只能拿毛巾捂着伤口,到现在还在家里硬挨。”
说着,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几十岁男人声音有些哽咽:
“我找村委,村委说让我们等,我找镇长,镇长也让我们等,我打管委会值班室电话,也没人接,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我没有钱,我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我只想我的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可是呢?我只能带着我的老父亲来这边找他们要说法,从毒气泄露到现在一个多小时,绿农就只有一个什么厂长出来,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清楚,蒋书记您说说,我们还能怎么办?”
蒋金龙心头一惊,他从知道泄露事故开始到现在为止,才半个小时刚出头,而事情竟然已经生了一个多小时,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现在容不得蒋金龙多想,蒋金龙握着中年人的手,无自容:
“是我做的不到位,是我的管理缺失,我感到惭愧,但我还是想请你相信,相信我,相信政府,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我做不到,我当场辞职回家种!”
蒋金龙的话掷有声,但也是逼上了梁山,现场到现在为止,能够主事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给他打配合,企业也没能妥善处理,甚至是做得奇差无比,群众怨气更甚,企业可以事后收拾,但现在要把现场群众劝返,着实不,于是他只能走这一步最不想走的路子,当众承诺。
这种承诺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你要是做到了,确实有可能得民心,注意,还只是有可能,你要是做不到,那基本除了辞职没别的路走了,你就算死皮赖脸继续赖在位子上,上头的领导知道了对你也会有看法,而且这件事情永远都会像一根鞭子一样,随时抽在你身上。
管委会内部有些复杂,蒋金龙很不好过,这是权振东最直观的感受,但通过周尚全主任的电话,又能感觉到区里对蒋金龙是寄以厚望的,让权振东有些摸不透。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时刻,权振东都不能让蒋金龙独自面对这种情况,做一个悲情英雄,于是将一个面罩硬塞进了中年人手中,说道:
“大哥,不管怎么样,请你先戴上面罩,不要继续面对伤害,蒋书记最关心的,还是大家的身体,只有你们都是安全的,蒋书记才能放开手去调查,去更好给你们一个交代,而且嫂子现在一个人在家心里该有多害怕,现在是家人最需要你的时候。”
权振东故意淡化了蒋金龙的承诺,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这会这么做最合适。
权振东的话不仅让中年人的面色有些松动,也让在场的人从激愤中平复了下来,倒并不是说权振东说得有多好,而是在蒋金龙的承诺后,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话让蒋金龙去说没什么效果,让权振东这个看似不相干的人说,却是与蒋金龙相互配合,相当于软硬兼施。
“二子,回吧,回去看看你媳妇儿。”
最终还是老人一锤定音。
看着老人越来越虚弱的样子,蒋金龙也不需要再顾及现场人的意见,赶紧对着站在救护车旁时刻准备着的急救医生招手:
“快!快!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三辆救护车医生纷纷推车上前,站不了的抬上推车,能站的,也跟着拉上车,先送医院再说。
见已经算是劝返成功了,蒋金龙松了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不过事情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见在场的群众都已经戴上了面罩,这才接过了权振东递过来的面罩戴上,透过面罩高声喊道:
“乡亲们,同志们,现在请先都回去,家人有受伤或者不舒服的,妥善照顾好家人,然后请各村的村委组织一下,选派村民代表,咱们十一点在管委会集合,我请大家吃个便饭,并集中商讨一下这次事故的处理意见,届时我也会要求企业负责人参与讨论。”
边吃边谈是不合适的,但蒋金龙很无奈,受害群众统计损失需要时间,调查事故原因需要时间,而向书记要在两点之前听到他的汇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着,蒋金龙看了看稳重的权振东,又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太好的马杰,眯了眯眼睛,对马杰招了招手,说道:
“小马,你跟一辆救护车去医院,将医院的情况汇报给我。”
眼下的事情,蒋金龙需要帮手,需要权振东的能力,如果权振东能帮到自己,他蒋金龙不介意给权振东这个人需要的舞台,至于马杰,将被无情抛弃边缘化,这对马杰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也可能是件坏事。
但在马杰眼里,这就是一件坏事。
去医院了解情况,其实也是个重要的事情,马杰要是做得够好,能给蒋金龙减轻很多压力,后续不至于太过被动,也能将他在蒋金龙心中的形象给纠正回来,如果没做好,那权振东估计马杰以后在管委会就难混了。
一个明目张胆想靠蒋金龙门头的人,被蒋金龙放弃之后,那管委会将彻底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