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站,其实就是在月面部署的多功能终端节点。它有气象检测功能,就是负责把温度,日照辐射强度,太阳风强度等等数据回报给系统,建立月面环境大数据。此外监测站还有通讯中继,扩大我们在月面活动下的通讯覆盖。最后就是定位功能,通过极地轨道卫星和监测站组成的信源差来实现辅助定位。而现在,我们只能通过卫星绘制的地图,进行惯性导航,而伊万正是我的导航操作员,他喜欢在卫星地图上比比划划,然后根据标注路径,设定航向和航,设定自动驾驶各项数据。
我们在交通站车库等候区,正在等待领取车辆。因为这次任务涉及月昼区的作业,所以我们驾驶的是全地形环境月面车。虽然我们在作业时间里大部分时间还是夜色覆盖的区域,但是任务包含设备部署完成后,需要在月昼期实时测试监测站工作状态和系统可靠性,为后续其他设施部署提供可靠的月昼环境数据支持。这对我们来说,既有期待又有风险。我们计划将在五个小时内完成硬件设施的安装部署。设备的运维调试因为需要等月昼的来临,我们计划三个小时内完成,剩余两个小时作为冗余备留以处理各种突情况。另外容我介绍一下作业情况,月昼来临后的两小时是我们最佳的活动窗口期,此时月面环境温度将从-18o度左右随着时间推移而上升。我们身上的月面常规作业服只有加热抵抗低温环境和抗辐射防护,没有制冷来抵抗高温。所以按照规定,低温作业服的环境工作温度上限是25度,过25度就可能无法有效调控作业服内的温度。当然,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能抗更高的温度,如果环境温度过3o度,那我们必须撤离,不然撑不了多久就会体温失调导致电解质紊乱引热射病之类要命的热失控。所以在月昼工作时,我们通常会穿上全环境作业服,只是十分笨重和臃肿,没人喜欢穿这玩意儿。
我们在全地形月面车里,车子以每小时25公里的度高奔驰着。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看看车轮高运转扬起的漫天尘埃。
“吴,我好想晒晒太阳。”伊万倒在座椅里,解开安全带,慵懒的说着。
“哪种晒法?你要是也像那个法国佬在车来一场裸晒,我不介意在公共频道里打开视频播放。”
“就我们要跑出去的距离……。”伊万起身看了一眼地图接着说,“直线162公里,语音通信可能都断断续续的,哪里来的视频带宽,通过卫星中转吗?”
“你忘了我们来干嘛了?监测站可以中继通讯链路。在月昼期靠太阳能电池板供能提供高带宽链路,月夜期也能由电池组供能提供动态的带宽。当你裸晒的时候,太阳不止照耀着你的屁股,还给监测站提供充足的能源,自然可以让整个月球都能看到你的个人秀。甚至还能转播到地球上去,反正在这里的任何视频,在地球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吴,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只限于看,不然会改变我们纯洁的友情。”
伊万挤眉弄眼一副风骚的嘴脸。
“难得你洗过澡,就开始显摆?你是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浓缩皂好像也洗不掉你的脸上雄厚的角质层啊。”
“什么意思?”伊万一愣,随口问道。
“脸皮厚啊!”
“哈哈,毛国人是坚忍不拔并且幽默风趣的。吴,我理解你的幽默。你和我一样,总是热情的对待朋友。其实那块浓缩皂,就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给我的,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盛情。”
“苹果还在吗?我应该拿它抵你欠我的东西。起码还能弥补点损失。”
“我吃了。”
“从你拿到苹果,我们就没有分开过,我就没见你往嘴里塞过苹果。”
“我没带出来,换作业服的时候把它留在储物箱了。我要让它挥更大的作用!”
伊万挥舞着手,像是拽着一张巨额支票一样。
“以物换物让你挥到了极致。”
“嘿嘿,我可经历过苏联那段最艰难的时期,虽然那时候我年纪不大。但记忆却很深刻。另外也就你们国家的人比较友善,其他的可小气了。”
“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你的问题?”我对伊万提醒的说着。
“这不是一个问题,用你们的话说,换的是物,交换的是感情。哪里有这么计较的。”
“但是一直吃亏,他们也不干这赔本买卖吧。”
伊万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慢慢的把自己靠在了椅背里,目光盯着前面被黑暗包裹着的亮光呆。
“这里的黑夜像极了我14岁那年的冬天,那时和父亲在西伯利亚打猎。我和父亲手上的两只手电筒照射着前路的黑暗,很像现在车窗里的样子,不过那时候我们正追逐着猎物的脚印。”
伊万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好像是在从记忆深处往外挖东西似的,语很慢,深怕说的快了,就跟不上回忆的度。
“后来迷路了。”
伊万再次停下了。我知道作为一个倾听者,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他的思绪,我只用安静的等待他想告诉我的事情。不用去追问,也不用提疑问。只用无声的听,等待他的讲述。我把惯性导航地图从伊万的屏幕上转移到hud投射到前挡玻璃上。伊万抬头看了看我,见我一直盯着路况和导航信息,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着他。
“我们在下午现一只小灰熊的脚印,没有大熊的脚印,应该是太饿出来找吃的落单了。而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雪。”
伊万叹了一口浊气,拧了拧鼻子,接下来事情似乎一直压在心里。
“其实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回撤到安全屋,就是我们找的一个洞穴,做好安全措施的歇脚点。但是等到雪后,灰熊的脚印就会被雪掩盖,很难找到猎物。而我们出来已经好多天了,还没有什么收获。“
伊万再次停了下来。在裤子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子摩挲着。他打开瓶子,尝了一小口,然后又捧在手里,我闻到了一点酒味。
“我们抉择两难。追,风险很大。撤,毫无收获。那时候苏联解体了,我们几乎到了断粮的地步。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被逼的选择了冒险。加快脚步,想赶在下大雪前完成猎捕。”
”我父亲负责指挥猎犬寻觅和安全戒备而我负责在来路上留下路标以防迷路,可悲的是我搞砸了,我们迷路了!”伊万又强调了一次。
“我们跟着猎犬,从中午追到傍晚,终于在一条冰河边上,追上了灰熊。”
“一只落单的灰熊和我们一样,是饿的出来觅食的。现在被猎犬追着堵在了河边,当我们赶上时,这只灰熊已经和猎犬们在原地展开周旋。因为还没成年,没有丰富的战斗技巧,在猎犬频繁的攻击下显的疲于招架。”
这个时候伊万开始有些兴奋。
“被困的猎物在狩猎者面前就是徒劳的挣扎,困兽犹斗也只是狩猎者的游戏。”
“父亲屏住呼吸,让身体尽快的进入稳定的状态。准星瞄准着灰熊的脖子,随之移动。保存皮毛的完整性,这也是一个合格猎人必备的觉悟。父亲抵枪等待灰熊的进入合适击距离,同时也示意我做好射击的准备。万一他射偏或者灰熊被击中后疯狂起攻击,就需要我及时补射增加伤害。”
“直到这里,我们的运气都挺不错,灰熊受攻击后,转身就跑,但是脖子上规律喷射出的血柱已经注定了结局。父亲一声口哨,让猎犬们跟上,还没跑出去多远,灰熊就扑倒不再起来。猎犬围绕在四周,舔食着还带有温度的血液补充体力。”
说完,伊万又抿了一小口。
“之后,就是这几天来,我们最开心的时刻,看着一头灰熊,虽然还未成年,但对我们来说也足够大了,完全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简直就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伊万转头对着我说道,我甚至透过他的眼睛都能看到他那时的幸福感。
“但我想你的故事的应该不会就在这里结束。”
“是的,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