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瞳孔里应该装海,装冰原上的极光,装日出日落,而不是只看着这灰蒙蒙的月亮倒影呆。
“哥……为什么总是要从家里跑出来啊?”林西图打破沉默。
他们一起边走边看,月亮跟随在两个人身后。
“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西图听了心口莫名有些难受,脚下的木头栈道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不远处就是方家的别墅,林西图却忽然不想带着方知锐进去了。
“……”
他反复酝酿了很久,才有些羞涩地袒露出自己想说很久的真心话。
“哥,要是以后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就来我这里吧。”
方知锐一怔,终于从河水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定在自己弟弟身上。
林西图有所察觉地偏过头,和方知锐目光撞上后立马闹了个大红脸,干脆一股脑儿把心里话全倒出来。
“反正哥哥想的话,我就一直跟着你。”
说完这句林西图就闭嘴再也不说话了,加快了脚步拉着方知锐往家的方向走,他不敢去看背后的人有什么反应,别扭地恨不得大吼一声直接跑回家,自然也忽略了几分钟方知锐轻飘飘的一句回话。
他说:“好啊,你不能骗我。”
这天夜里天气突变,后院的遮阳棚上不知不觉间出滴答作响的声音,睡在隔间里的阿姨被吵醒了,打着手电筒出大门往天上看,半空中已经飘起了冰凉的雨丝。
林西图是被一道响亮的雷鸣声吓醒的,他腾地从床上弹起来,枕头掉在地上又吓了他一跳。
楼下隐隐约约有阿姨和花匠匆忙往屋内搬花的声音,又是一道闪电落下,云后雷声伴着磅礴雨声炸起,林西图背上瞬间沁了一层冷汗。
小时候走在乡间的路上,林西图差点被一道闪电劈到脚,让他至今都忘不了那道尖锐的雷鸣在耳畔爆开的感觉,从此以后就落下了一个怕雷的毛病。
以往夜里打雷他都是要跑去找林沐菡一起睡的,但恰巧这周林沐菡回娘家处理事情,方裴胜也不在家,整个二楼只剩下了他和方知锐。
窗帘再次被先行的闪电照亮,雷声还未到,林西图先哆嗦了一下,抱着枕头就跑出了房门,在轰鸣声里站到方知锐的房间门前。
房门没有关紧,露出一丝白光。
方知锐还没有睡。
林西图悄悄推开门,看到方知锐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手撑在窗台上。
两扇窗敞在一边,瓢泼大雨倾斜而入,打湿了方知锐冷得有些白的指节,但他似乎浑不在意,看着漆黑的夜幕,聆听雨声。
地毯上散落着许多琴谱,还有一些纸笔,上面被写了几段字迹潦草的谱面,还没等林西图来得及细看,又一声雷响砸下,他匆匆跨进灯光里,和方知锐对视。
“哥哥……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吗?”
方知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关好了窗,把林西图怀里的枕头放到了床上。
相比走廊,方知锐的房间里温暖了许多,等林西图缓过劲儿来,方知锐已经把地上的琴谱捡起来收拾好,坐到了钢琴边。
林西图怕一会儿又打雷,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方知锐身边。
方知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让出琴凳一半的位置,低声问:“要听吗?”
“要!”
林西图挤到方知锐身边,和他手肘挨着手肘,哥哥身上的青柠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水腥味,有些奇怪又有些好闻。
林西图像小狗似的嗅了嗅,身体终于不打哆嗦了。
窗外依旧雨雷滚滚,可坐在方知锐旁,林西图耳边那些轰鸣渐渐远去了,感官中只能看到方知锐的手指轻轻抚上琴键,三个连续的音符汇成水流倾泻而出。
意外的不是《月光》,而是另一陌生的曲子,没有厚重的和音,也没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转调,好像只是一普通又平淡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