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父子二人身上散发出的尿骚和臭味交织在一起,熏人的气味使得秦家跟来的小厮不自觉后退好几步,“这是什么味道?好臭!”
秦飞状况极差,他失去双臂,伤势虽被泠鸢包扎医治过,但极大的惊吓和疼痛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浑身苍白虚弱,俨然去了半条命。
但相比之下,秦进威状况要好一些。
“血,好多血……”
“这是哪里?地狱吗……”秦飞父子俩被身后的仆从粗鲁的推搡向前,原本就体力不支,此时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
秦二夫人被熏得头晕目眩,他掩着鼻子,望向眼前的二人,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秦飞和秦进威双眼空空洞无神,似乎神智不清,口中连连说着胡话,他们嘴边还残留着一些棕黄色的痕迹,显然是曾遭受极大的惊吓。
尽管二人满身狼狈,但仔细看去,秦进威身上除了捆绑的擦伤之外并无其它伤痕,哪里有所谓的糖醋人手,秦二夫人这才恍然大悟,颜相妤是在吓唬她们!
悬着的心落下,她又惊又喜,眼泪哗哗直流,“九娘子,糖醋人手……是吓唬我们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虽隐约知道秦家与这些人结了仇,却不知具体如何,此时看到儿子无恙,自然是喜大过悲。
颜相妤摊了摊手,不置可否:“嗯,那是鸡血,我可没有吃人的怪癖。”
一阵沉寂,劫后余生之感如潮水般涌上秦二夫人的心头。
她仿佛忘记了周围的污秽与臭味,双膝跪地艰难地爬向躺在地上的秦进威,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
张氏站在一旁,同为人母,她目睹这一幕,不禁感到揪心,她眉头紧蹙,眼中透着复杂的情绪,不忍道:“妹妹,我们是否做得太过了?”
颜相妤同样心生不忍,却只是咬着唇,“一码归一码,秦有德作为秦家家主,他做下的孽遭到反噬,身为秦家人,她们理应承受这些后果,若是此时心软,我们也该想想先前自己所遭受的追杀和欺辱,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张氏闻言,默然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不错,可秦有德作恶,他死了倒一了百了,后果却要一家妇孺来承受,这样的事,多少令她百感交杂,张氏叹着气,便将视线转移,不再看秦飞一家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二夫人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看着颜相妤和张氏,“全子,把东西给九娘子,我们回家。”
后头的小厮识趣地呈上来一个小木盒,翠阑轻步上前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厚厚一叠银票。
她一手取出银钱,开始当面清点数额,声音清脆:“夫人,九娘子,统共是六万两。”
颜相妤喉咙里发出轻轻一声“嗯”,表示已经知晓。
随后,她扬了扬手,朝秦二夫人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抵消,我不希望后头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否则,你该知道,秦家如今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话语虽然轻柔,但警告的意味却分明。
秦二夫人连连点头,公公的阴险毒辣,她隐约知晓,若非因果报应,他不会落得惨死家中。
如今公公已去,婆母体虚多病,夫君伤残,儿子神智受损,整个秦家便要靠她来支撑。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情绪,自己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自然知晓此事怨不得任何人。
世间本无对错,有的不过是立场之分罢了。
她起身向颜相妤和张氏微微颔首,然后扶起秦进威,吩咐小厮带着秦飞上了马车缓行离去。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不过却不似意料之中的大快人心,颜相妤心绪平平,思虑间,想起宗回所说的四方阁,抬脚往南宫临烨所在寝房去。
四方阁她所知不多,只知是以贩卖情报为营,大象怎会低头看蝼蚁,那么大的势力,按理说几乎不可能会和这个小地方的秦家结上仇,或许该问问他才是。
她推门而入,室内一片寂静,四下无人。
唯有面前多了一个屏风,透出里头人影晃动,还带有轻微流水声。
颜相妤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面上悄然浮现一抹疑红,方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屏风后脚步细碎,人影随之出现在她眼前。
“玄……仓……”
刹那间,四目相对。
南宫临烨头发散乱,衣袍领口敞开,露出一片精瘦健壮的胸膛,其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纵布,却并不让人觉得丑陋恐怖。
将养了几日,他气色恢复不少,脸色不再苍白,倒有些红润,头发上的水珠沿着分明的锁骨滴落,缓缓流过那些疤痕,伤痕仿佛在紧实的肌肉上叫嚣,衬得他多了几分野性。
颜相妤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南宫临烨面色骤变,一下把衣袍合紧,结结巴巴的:“怎……怎么是你?”
他身上有伤不得洗浴,趁着终于可以下地,便想着擦拭一下身体,没想到竟被她撞见这一幕!
可这举动无疑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空气仿佛升温,变得潮湿,黏腻,屋内弥漫着肉眼不可察的氤氲。
南宫临烨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燥热,他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又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四周越是静,他越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每一次跳动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悸动。
虽然颜相妤平日里没少脑补他某些事情,可亲眼所见本人身材又是另当别论,此时她脸颊通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低垂眼睑,不敢再看南宫临烨一眼,只想尽快逃离此处,奈何脚步竟如同被钉住一般,无法动弹。
意识到自己失态,南宫临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躁动,再看向颜相妤,眼中情绪复杂,他张口欲言,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绕回了屏风后。
颜相妤心底涌出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羞涩,却又带着一丝失落,过去的时日里,她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反应,瞬时感觉荒唐,又隐隐带着心慌和不安。
她羞赧咬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