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义父的话,再也不冒犯伤哥了,您就别生气了,义父。”
点玉仰着头,充满希冀地望着月泉淮。
“摸摸我吧,义父,求求您了。”
“哼。”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冷淡的音节,月泉淮抽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点玉轻快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月泉淮脚步顿了顿,视线微一转,便又目视前方,步履未变地向前走去。
罢了。
他本就不欲掺和这些小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况且不过是言语不和而已,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他知道点玉和岑伤二人从见面就不睦,甚至不睦了一路,他十分宽容地给了他们两人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件事,但是如今看来,他倒是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点玉……
岑伤……
勾人的凤眸眨了眨,月泉淮轻叹口气,凤眸中少有地闪过一丝失望。
满墙的火把都随着这一声叹气而轻摇不止。隧道之中,两人的影子晃来晃去地纠缠着,一会儿黑一会儿亮,明明暗暗的,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了。
小辈间的不睦是小事,也是常事。他并不在意岑伤和点玉之间有什么摩擦,重要的是,他们要如何解决这些事情。
又想起岑伤,月泉淮目光沉了下来。
他当然清楚陪伴自己多年的义子是什么样的人,更清楚岑伤决计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对他撒谎——他不敢,也不会。如果岑伤指认点玉对他出言冒犯,那点玉必然是说了什么令他生气的话。
——可是。
月泉淮复又叹了口气,眼中失望之色难掩。空荡荡的隧道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一声叹息显得越发响了。
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新月卫长侍,平素聪敏可靠,伶俐忠诚,可怎么就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居然被点玉这种才经世事几个月的孩子设计得连一句完整的解释都说不出来?脑子都去了哪儿?
没用的东西。
罢了,左右岑伤和点玉已经闹成这幅模样,倒不如干脆让他早些动身,去准备关于渤海武林擂台的事情。他有点玉陪在身边,三足金乌的力量和血液,再加上能让人功力大增的天蚕茧,想来距离他伤愈功成、计划提前进行也为期不远,让岑伤提前过去准备也无不可。
至于点玉……
他倒是小看了这小金乌,本以为他要依靠自己的庇护才能在新月卫中勉强占有一席立足之地,没想到居然还有两分小聪明。
也罢,他月泉淮的义子,也总该有点本事才对。
“点玉。”
这么想着,月泉淮出声唤了。
“义父。”点玉乖巧地上前,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顺孺慕。
“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前往雷域大泽。这香巫教口口声声赞叹的黑陨龙也不过如此,老夫倒是想要看看,那天蚕茧能有几分用处。”月泉淮习惯性地拂了拂肩膀,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义父。”点玉听话地应承下来。他抬起眸子,月泉淮已经继续向外走去了,火光将他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缀在他的身后,摇曳不定,却又执着不离。
点玉直起了身子。
他看着月泉淮远去,耳边还萦绕着刚刚那两声轻浅的叹息。少年似的挺拔身影路过一个又一个火把,明亮的火光一个又一个地扑到他的身上。光明依依不舍地挽留,却又无可奈何地从他身上滑落,摇摇晃晃地摔碎成一地明灭闪烁的光线和恍惚不定的黑暗。
他身披光明远去,身后洒落留不住的光芒。他步履坚定地向前,哪怕一路孤行,他如锋利的长剑,孤傲无悔地插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身后,唯有被拉扯到变形的长长的影子,沉默而执着地追随,它被踩在他的脚下,无怨无悔地紧追他永不停留的脚步。
点玉扯了扯嘴角,他凝望着月泉淮的背影,几乎要叹出一口气。
何必叹息呢,义父?
难道你还不明白,在这个世上,能让他心神不定又方寸大乱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