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木屋里,只剩下在床上熟睡的白瑛和独自坐在木桌旁的练白龙。
白瑛所穿的白色上衣早已破烂不堪,松松垮垮地覆盖着这具身体。医师为了处理伤口,不得不将右肩胛处的衣服剪开。
现在躺在床上的白瑛,衣领半敞着,露出雪白的脖颈,以及自脖颈开始一圈圈向下缠绕的绷带。
练白龙就这样直直望着床上熟睡的人,手指规律地在木桌上敲击着,一下一下。。。
从太阳西斜开始,一直到月亮升上了树梢。练白龙不走,木屋外的铁甲兵自然仍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练白龙终于站起身,走到木床前;他似乎用手指轻轻滑过白瑛露在绷带外的脖颈。
白瑛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嘴唇干裂开,即使熟睡时她依旧紧紧皱着眉头。
练白龙轻轻拎起了白瑛敞开的领口,为她遮掩住绷带;又用棉被轻轻覆盖住她,掩好被角,这才转身走出了木屋。。。
“留几个人去树林里守着,不许任何活人进这间木屋,包括你们”
“是!”
练白龙走出几步之后,又转身吩咐道;
“木屋里如果有动静。。。就立刻来通知我”
“是!”
吩咐完后,练白龙随即大步离开了。
——————————
当练白龙深夜回到寖殿时,远远便看见在寖殿门口正站立着的青睢。
青睢收起了他平时那副狡黠的笑脸,就这样安静地等在门口。在练白龙经过他身边时,他来不及行礼;原本脱口而出的话语被练白龙一个大力的巴掌掩在了嘴里。。。
“滚”
练白龙平静的语气恰恰最能刺激青睢的神经。他呆愣在寖殿门口,望着练白龙的背影,以及那扇缓缓关上的门扉。。。
白瑛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仍然是那个瘦弱矮小的孩子。因为逆着光,所以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唯一记得的,是眼前那只洁白干净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是记忆里总是开满玫瑰的那个花园;还是在那个离皇宫最远的角落,阴暗潮湿的铁笼里。
原本包围着白瑛周身的寒冷,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将她包裹住,严丝合缝的温暖,让她感觉惬意。
忽然那只手离开了。。。白瑛觉得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那一年,她其实只有七岁,她也并不理解平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只有自己被单独带来了这个地方。
他们让她穿上统一的服装,让她学习洗衣、铺床、端茶。
如果她这一天哭了,或者起的不够早,没有按时做好交给她的工作,那晚餐时她就得挨饿。
一开始她也会哭闹,会喊着父亲母亲的名字,在这个偌大却冰冷的地方四处逃窜。但是每到这时,那个带她来到这里的妇人都会用藤条狠狠地抽她,一直到她再哭不出声时才肯停手。
那个妇人在听到她喊出父亲的名字时,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还有。。。一丝丝怜悯。。。
慢慢地她学会了不再哭闹,不可以乱跑;她谨慎小心地做好每一份交给她的工作。在无数个孤单、重复的日子里,能吃到晚餐就让她觉得庆幸。
一直到那一天,她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撞到了他。预想中的打骂没有到来,他的脸是照进她长久孤单日子里的唯一一丝阳光。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练红炎,是这座偌大皇宫里的王子。但是在白瑛看来,他与这皇宫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可能只是因为每次看见他时,都会有阳光照进来。
慢慢地,白瑛会不自觉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寻找他的身影;可能是因为身上实在太冷了,有这一丝丝阳光,她就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后来有一天,她再次见到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花园的水池边,显得有些落寞,身边没有那些时常包围着他的人。
她大着胆子走上去,把她自己用收集来的废纸做的最好的一朵玫瑰,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