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春娇家出来,隋夜决定去见汪山河,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意义。里
史奇问她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突然这么在意李春娇?人都死了,还要去见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隋夜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梧桐树不说话,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现如今还有很多年前的影子,只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变了。
半个小时后,她在一个烧烤摊里见到了汪山河,一个四十多岁,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他正坐在小方桌前给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讲数学题,跟很多个爸爸一样,没什么耐心,时不时用手指戳小姑娘的脑门,说你怎么这么笨?跟你妈一样。
还不是饭口时间,烧烤摊里没什么人,隋夜和史奇寻了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
汪山河拍拍女孩后脑勺让她自己做,然后拿起菜单走过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史奇接过菜单递给隋夜。
隋夜问汪山河有没有什么特色?汪山河推荐了烤腰子和手把羊肉串。点完菜,史奇又要了两瓶啤酒。汪山河问他要常温的还是凉的。
史奇说:“常温的。”
汪山河转身去冰柜前捡串,隋夜故意放大声音跟史奇说:“听说李春娇死的时候还怀孕了,真的假的呀?”
史奇说是真的,我听派出所的朋友说的。
“那你派出所的朋友没说那人是谁?够缺德的呀!”隋夜看着背对她们烤串的汪山河,问他在这边干几年了?
汪山河说干了快十年了。
隋夜说:“那您肯定也知道李春娇的事吧!她死了之后,那男的就没来给她认尸?一尸两命呢!”
汪山河翻动羊肉串的手一顿,回头对坐在角落里的孩子说:“你去屋里看会儿电视吧!一会儿再来写。”
小姑娘别别扭扭站起来,说:“我知道你们说什么,傻子春娇嘛!学校的学生都知道,老师说她脑子不好使,让我们离她远一点,听说以前还拿砖头砸人脑袋。”
汪山河眼睛一立,骂道:“滚滚滚,你懂个屁,回屋去。”
小孩子的反抗通常都很直白,要么翻个白眼,要么重重冷哼一声。小姑娘哼了一声,把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圈进书包,抱着往里屋走。碳火炙烤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隋夜仍旧等着汪山河的回答。
汪山河回过身,端着不锈钢托盘走过来,上面是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弯腰从桌下拿起瓶起子开瓶盖。随着“啪啪”两声轻响,瓶盖掉在桌面上,汪山河捡起瓶盖丢进围裙的兜里。
隋夜拿起啤酒往玻璃杯里倒,一边倒,一边说:“老板,你知道是谁么?”
汪山河转身的动作一顿,隋夜注意到他脸上松弛的皮肉微乎其微地抖动了一下,木然地说:“不知道。”
隋夜说:“不能吧!莲花区才多大点地儿?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了吧!况且对方好像也是做烧烤的,您一点也不知道?”
汪山河脸一黑,把瓶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瞪着隋夜:“你什么意思?”
隋夜说没什么意思,就想给李春娇讨个公道。
汪山河冷笑:“讨什么公道?”
隋夜站起来,仰头看着汪山河骤然狰狞的脸说,“你诱骗强*奸李春娇,你说跟你讨什么公道?”
汪山河脸上肌肉一个劲儿地突突跳着,他回头看了眼屋里虚掩的门,开始赶人。
隋夜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腰撞在桌子边缘,尖锐的疼让她硬生生抽了口冷气。史奇忙冲上前一把揪住汪山河的领子,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太阳穴将他整个人按在油乎乎的桌面。
“你特么的连傻子都不放过,还是人么?你老婆,你女儿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事儿么?”史奇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桌面一划拉,抓起一把钢钎用力戳在他眼前,“来,你给我所说,欺负李春娇的是不是你?”
汪山河个子不算高,被身高体壮的史奇这么压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用力翻着眼睛往上看,目光落在隋夜的脸上,龇出的一口黄牙带着讥讽,仿佛在有恃无恐地告诉她,李春娇早死了,人都变成骨灰了,就算他欺负了又能怎么样?警察也拿我没办法的。
受害人死了,骨灰现在还摆在殡仪馆里,谁能给她主持公道?
她么?
隋夜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突然遍体生寒,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跟汪山河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李春娇是个傻子,就因为她是个傻子,她甚至连上法庭作证的口供都是不被采用的。
史奇问她要不要给这个浑蛋录个视频网上,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知道这个王八蛋。
隋夜说先等一会,然后扶着腰往里屋走。
“别进去,放开我!”原本还老实的汪山河突然疯狂挣扎起来,史奇怕他跑了,索性抬手对着他下巴就是一拳,“老实点!”
汪山河眼巴巴看着隋夜拉开了里屋的门,突然泄了力,呆滞地看着她走进去。
里屋一共内外两间,外间是厨房,放着冰柜和一应食材,内间是个不到八平米的休息室,里面摆着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张简易木板床。小姑娘大概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正坐在书桌前玩游戏,见她进来时微微一愣,说:“阿姨有事么?”
隋夜勉强挤出一个笑,问她:“你平常都在这里写作业么?”
小姑娘说:“对呀!我放学就来这边写作业。”
隋夜:“那这里就你一个人来么?外面的客人也会进来么?”
小姑娘摇头说不会,过了会又说以前有个姐姐总来。
隋夜问她是什么样的姐姐?
小姑娘说:“是个穿校服的姐姐。不过后来她就不来了。”
隋夜还想问她记不记得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哭喊声,她让小姑娘待在屋里别出去,然后疾步冲出里间。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几个男女一窝蜂地冲进来,其中一个中年女人一边哭,一边拽着汪山河的头打,嘴巴子一个接一个,“啪啪”作响。
汪山河想还手,两个男的从门口冲过来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胳膊,女人打得更狠了,一边打,一边骂:“我可怜的女儿呀!你以前多优秀,县里学校就属你学习好,你怎么就死了,死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被这个人渣给糟蹋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