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只觉身体腾空而起,不由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时,人已稳稳坐在马上,驶出城门很远。
李政的手臂横在她腰间,背后便是他的胸膛,许是离得太近,连他身上那种她曾经熟悉过的气息,都嗅的清清楚楚。
钟意长舒口气,平静下来后,方才道“放我下去。”
李政对于她的平和有些讶异,随即又笑了,眉目英俊,自生风流“我见马车走得慢,忧心居士回去晚了,便自作主张,拉人上马,居士不会生气吧”
夕阳的余晖洒在钟意脸上,连声音似乎都柔了三分,但仍旧能从中听出坚持来。
她重复道“秦王殿下,放我下去。”
“也好,”李政顿了顿,勒住缰绳,放慢了度“此处僻静,无人搅扰,我有几句话,想同居士讲。”
出了城门,便能望见露华山,这匹枣红马健毅威武,神骏非凡,脚程极快,人在马上,已经能远眺到青檀观的山门。
李政先下了马,又伸手去扶钟意,她却不理会,翻身落地,动作娴熟,想是学过骑射的。
李政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随即便被收回,他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笑吟吟道“居士,你生我气了”
钟意落地后并不停留,径直到他身前,抬手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李政一怔,周身气息骤然冷了,脸上笑意隐去,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那匹枣红马似乎也察觉到几分,有些不安的打个喷鼻。
钟意却不避让,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回视他。
李政目光慑人,一字字似乎从牙根里挤出来“你再打一下试试看。”
钟意又一记耳光甩过去。
李政神情冷凝,脸上几乎要结出冰。
钟意也不怵他,平静站在他面前,等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暴怒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李政长长出一口气,低头扯她衣袖,道“你打都打了,也该消气了吧”
钟意拨开他手,道“秦王殿下,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李政在僵麻的嘴角上摸了下,便见指尖沾了点血色,自己拿帕子擦了,道“我不太明白居士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你不要过多的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钟意道“我已经出家,绝了姻缘,而你,也有整个长安的名门闺秀可供挑选,我们实在不适合有过多的牵连。”
李政的手顿了一下,双目定定看着她,道“那些庸脂俗粉,我看不上。”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钟意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李政静静看着她,半晌,居然低头了“今日是我冒昧,对不住。”
“你不是冒昧,秦王殿下,”钟意哂笑淡淡“你只是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只考虑了你自己而已。”
前世夫妻一场,她太了解他了,也太明白他此刻的心思“你一点都没有想过,将我带走之后要怎么收场,也没想过被人看见后,他们会怎样指指点点。你是秦王,是天策上将,是皇帝最钟爱的儿子,流言蜚语再多,也无法侵蚀你半分,可我不一样。”
“或许,”钟意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嘲讽“你从来都不觉得,我会反感你的接近吧。”
李政听得默然,片刻之后,又一次道“对不住。”
钟意后退一步,平静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李政长久的看着她,最后才道“居士,在我心里”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钟意打断他,道“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拒绝,你会放弃吗”
李政不一言。
他怎么可能放弃
钟意并不意外,淡淡道“秦王殿下,你想过之后要怎么安置我吗,想过将来要怎么样吗”
“我已经出家了,”她笑容讥诮“你总不会想置个外室,图一时风流吧。”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李政道“居士,我想娶你。”
钟意看着他,道“可我不想嫁。”
李政顿住“为什么”
“因为我也念过圣贤书,学过礼记,知道礼义廉耻”这是她前世无法说出口的委屈与愤慨,也是因他今日举动而迸出的怒气,钟意冷冷道“秦王殿下,你以为你是谁全天下都围着你转吗”
李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钟意站在他面前,二人只相隔两步,她能清楚的看见他咬紧的下颚,也能猜出他此刻心中蒸腾的怒气。
他前半生过得太顺了。
但凡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因泾阳候世子之死,不得不离开长安,再度返京时,仍旧是万千荣华于一身,意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