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没有出现在秦王面前。
他满怀心事的离开觉知寺,回了安国公府。
“怎么这样早”
前几日下了场雪,两个孙儿吵着要堆雪人,李氏便叫人搬了把椅子到院里去,坐在上边看他们玩,见沈安有些失魂落魄的回来,不由问了一句。
沈安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讲,然而犹疑片刻,嘴巴却跟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半句也说不出。
最后,他勉强笑了一下,道“有点不舒服,想早些回来歇着。”
“昨日回府,我便说你面色不好,要请个大夫看看,你偏不用。”李氏有些忧心,关切的说了一句,又打侍女去请大夫。
沈祯与沈泰原是在堆雪人的,听闻父亲身体不适,便停了玩笑动作,到近前去,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沈安心里猛地一酸,他半蹲下身,轻轻抱住了两个儿子。
晚膳的时候,自是全家齐聚,李氏为沈安夹菜,又道“你也是,怎么只自己回来,倒把你媳妇留下了,祯儿和泰儿都想娘,前些日子便开始念叨了。”
“下一次,”沈安神情有些僵硬,干巴巴的道“下一次我一定带她回来。”
她说那句孩子想娘,只是顺口一提,沈老夫人听了,却将筷子搁下,语气有些冷淡“也是,叫人家母子分离的,想必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便是意有所指了,李氏充耳不闻,便当是没听到,安国公则皱眉道“娘。”
“好好好,不说了,我老了,也讨嫌了,”沈老夫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忽又转向钟意“幼亭媳妇今日去拜佛了”
其余几个人转目看她,沈安也梗着脖子,机械的将目光扫过去。
钟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顿了顿,方才轻声道“是。”
“也该去拜拜了,先前几个月我不好说什么,现在都快年底,成婚大半年了,”沈老夫人语气掺了点埋怨,不知是在说她,还是借题挥“你们这些高门出身的千金小姐,惯来娇贵,都得供着才成,幼亭又疼你,身边也没别人伺候”
钟意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李氏却将筷子搁下,温和道“母亲既用完膳,也该歇息了,几个小辈吵闹,我便不叫他们在这儿搅扰您了。”
言罢,她摆摆手示意饭桌,向左右道“都撤了吧。”
沈老夫人眉头一跳,面色倏然冷凝,安国公有些无奈,出言劝道“好了,都不说了,一家人好容易聚在一起,和气为上。”
李氏置若罔闻,自侍女手中接了香茶漱口,又向沈复与钟意道“你们随我来,我有几句话叮嘱。”言罢,起身向沈老夫人施礼,先行离去。
钟意现在随她走了,必然要得罪沈老夫人的,好在李氏并不是只叫了她一人,连带着的还有沈复,无论如何,都同他一道便是了。
沈复显然是跟母亲站在一起,他自幼长在李氏身边,母子感情深厚,而沈老夫人虽也疼爱他,但这种感情来自于他聪慧,且有出息,而不是天长日久相处得来的真情。
他起身向沈老夫人与安国公请罪,随即离去,钟意自是跟着的。
夫妇二人到了李氏院中,便见有侍女鱼贯入内,奉了各式茶点糕饼,还有枸杞鸽子与乌鸡甲鱼。
“幼亭这几日事多,时常熬夜,元进也病着,”李氏为他们盛了汤,递过去道“原是打算给你们做夜宵的,现下倒是得用。”
钟意笑着称谢,沈复则道“祖母也就罢了,阿娘这么走了,阿爹怕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总比我不高兴要好,”李氏云淡风轻道“我有儿子,还有孙儿,怕他做什么”
说完,她又去看钟意,温柔道“你祖母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她是不喜欢我,连带着想挤兑你而已。孩子的事情要看缘分,急不得,你们成婚不足一年,幼亭又不是四五十岁,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钟意与她亲如母女,说话倒不生分,有些郁闷的道“可阿娘嫁给阿爹的第二年,便生了大哥,我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怎么能不心急”
“这种事情,你急也没用,”李氏失笑道“罢了罢了,你若有意,不妨请一尊送子观音拜拜,兴许会如愿呢。”
“好,”钟意笑道“我明日便去请。”
“你们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沈老夫人捂住心口,喘息声有些急“什么高门出身的,原也不过如此,敬老都不知,简直是不像话。”
沈安惯来同这个祖母亲近,慌忙上前,又是抚背,又是递水,好一会儿,才叫她缓过来,安国公则有些不满的道“好容易全家团圆,娘,你说那些话,多扫兴。”
“好啊,你也跟她站在一边儿,”沈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用手指着他,颤颤巍巍半日,方才怒道“那你也滚,少在这儿碍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