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您的伤尚未痊愈,我们要不还是先歇歇脚吧。”
“阿噬,你又唤错了。”度弦道。
“是,公子。我只是担心您的身子,咱们为何不直接飞到冥界?走这样多的路,公子可还吃得消?”
“看来我给你的书,你是认真看过了,”度弦微微点头,做出满意的表情,“我闻你的谈吐,大有长进。”
“嘿嘿,”噬月挠了挠头,害羞道,“读了读了,公子叫我读,我怎敢懈怠,如今已认得好些字了,我一定多读些书,待下次紫垣仙君再见到我,必然不会叫我做“小憨兽”了,所谓“士别三日,当……当什么来着?”
度弦笑道:“当刮目相看,若是不想被他取笑,你还需多加进益。”
“是!是!放心吧公子,我定每日勤读,不给公子您丢脸。”噬月信誓旦旦。
说话间,前方有一群家丁装束的人正向主仆二人方向走来,个个形色仓促,面带焦容。度弦向噬月递了一个眼神,噬月便上前询问,很快便弄清了前因后果:
前行二十里,有座百里城,城中富林员外之妻王氏半年前重病在床,寻遍名医不得治。百里城中有座百里寺,寺中有位谪仙,其言世有渡仙,可渡人之生死,或能治王氏之症。然渡仙岂能轻易寻得?且渡仙所需渡生之物,乃是至亲之血。而林员外和王氏膝下并无子嗣,只王氏在嫁给林员外前曾遭恶人凌辱,当时产下一子,林氏过不了心中那关,将此子遗弃。后林员外因妻之病一边寻访名医仙士,一边寻找此子。如今度弦二人遇见的正是林员外派来寻那弃子的家仆。
“太过分了,抛弃了亲生孩子,如今病了,便想找回来血祭,哪有这样的母亲?纵使事出有因,可孩子是无辜的,既然决定生了下来,又怎能无情遗弃!”噬月愤愤不平。
“确实无情。”度弦冷淡道——确实无情,可他游历三界,见过的比这无情的事太多了。不过——不过世间之事,又怎可只观一面。
“那公子,咱们赶紧走吧,不管这档子事儿!”噬月说罢催着度弦便要走。
度弦却是岿然不动,对他一笑,往前行去。噬月以为公子想走在前面,便会意地踏着小步紧随其后。
百里城下,噬月望着度弦的脸实在瞧不出什么心思,便自顾自撅了撅嘴,想着也许只是去冥界要经过此城,公子应该无意去救那狠心的母亲——直到站在林宅门口,噬月才知自己错了。
林夫人寝室内,林员外正坐在床边宽慰妻子,只听家丁来报,门外又有主仆二人自称渡生人求见。
林员外虽面无喜色,仍让家丁请去正厅接见——这半年来,以渡仙身份上林宅或混吃喝,或敛财宝的不在少数,焉知如今厅上二位是真是假?但不论真假,总得见上一面,万一呢?万一上天垂怜,爱妻性命便可保矣,即便不能保,能多与她相伴些时日也是好的。
“这次或许是真的仙人。我去去就来。”林员外温柔地对妻子道。那王氏只笑着点点头,她本就不抱希望,纵使这回也是假的,也不会有太多失落,只是怕相公会难受,于是每每都将那些劝相公不必白费心思的话咽回喉中,眼见他走到寝室门口,将门外的怜生唤了进来照看自己,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正值盛夏,寝室外的芙蓉满目凋零之象,林员外已许久不曾亲自打理了。他吩咐人午后给那些花儿仔细浇浇水,便穿过两边的芙蓉往正厅去了。
林员外很快入了正厅,见到度弦二人的背影先是一怔,随即拱手作揖,“老夫来迟,二位位先生久等了。”说话间,便感受到此二人气场不俗。“这回兴许夫人真的有救了。”他心中有些激动。
“不必多礼。”度弦转过身来道。
林员外这才站起身子,抬头望向二人正脸:一个虽目如星月,却神色锐气,一身月色黑袍,气场清冷骇人;另一个则秀眸惺忪却见幽深,面如冠玉,雪色锦袍在身,远胜神仙玉骨,难掩风华绝代之姿。
“你这人好生无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做什么?”噬月凶道——他最看不惯无情之人,自然也带着些为那弃子鸣不平的语气。
“这……”林员外想开口解释,却实在被噬月的的声势喝住了,待醒过神来,只听那雪袍男子的声音传来,温吞的语气中带着些懒散。
“阿噬。林员外已寻渡生人半年之久,想必这期间多有人冒充敛财,林员外谨慎些是自然的。”
听到这里,林员外赶忙俯:“先生说得正是,实是我家夫人卧病在床,外头的人以此行骗,我却总觉得万一其中有真,若贸然将人赶了出去,岂不害了夫人。却又不得不谨慎些,方才见二位先生风姿绰约,便多在二位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还望见谅!”
听罢,噬月讥笑道:“你看起来,已年过半百,没想到还挺宠妻子的哈。那你看,我们像骗子吗?”
“请先生恕罪,老夫乃是一介凡人,只见得二位的风采,却无从得知先生们的医术。”林员外笑呵呵道——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这样的两个年轻人会是什么渡仙,即便他们貌美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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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话,度弦垂目一笑,心中了然:“这林员外倒是狡猾,想试探我们,看来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们。”
“这医术嘛,”噬月单手抱拳,另一只手抚着下巴,在厅中踱步,“嗯,我们自然是不会的。"说着瞥向林员外,见到他那失落又带着仿佛受了骗而委屈的眼神,噬月心满意足地笑了,随即又道:“至于这渡生之术嘛,”他又去观察林员外,见其眼里有了一丝光芒,立即泼水,“我也是不会的!”
“阿噬!”此时的林员外已面带愠色,若噬月再戏弄下去,恐怕他们真要被赶出去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公子。”噬月不情愿地走到林员外面前,出诱惑的声音:“我不会,可不代表我家公子不会啊。”说完移开自己的脸,撇嘴谄笑,眼睛却仍紧盯着林员外,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渴求的神情,而林员外倒也争气。
“先生真的擅那渡生术?还请先生施以援救,老夫愿奉上所有家产,万望先生可怜可怜我们夫妻情深。”说话间林员外早已跪下,俯撑地,言词间尽是悲咽之声。
“阿噬,快扶林员外起来。”度弦不动声色,语气平静,“此番谈话,我已对你的真心了然。我自会尽力救你夫人,你可莫要再跪了,若是加重了腿上的伤,倒是我造孽了。”
林员外愕然:“先生,竟……”
“哼,都说了我家公子便是你要寻的渡仙,你腿上的隐疾又怎会看不出来?方才听你进门前走路的声音公子便已将你的腿伤诊出。”噬月骄傲道。
“是,是林成有眼无珠,竟真是仙人临门,我——”
噬月忙搀住又要跪下的林员外:“做什么又要跪,公子说了不让你跪,若是腿疾加重,还要怪我家公子不成?”
“不不不,林成不敢,林成遵命不跪便是。”
“阿噬。把东西给林员外。”
噬月便掏出一药瓶,递给那林员外。
“仙人,这是……哦,可是给内子的药?只是不知如何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