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相聚,三人一起在正厅用了午食。
午食后,叶问夫妻带着陈延去主院拜访府内长辈,叶家祖父和叶父都在府外,所以中午陈延只见到了叶夫人。
叶夫人对于自家儿媳这个兄弟早有耳闻,出身草芥,以寒门之身年少中举,被大儒邱平收于门下,即是自己儿子的同窗、也是儿子的同门。
她是读过四书、出身清流有眼光的女子,晓得这样的少年郎在京城也是英才,又是自家亲戚,她的态度非常好。
令人如沐春风,满身熨帖,又不让人觉得这样的亲近很突兀,讲话圆融得体,面含三分笑意,陈延心下感慨,古代掌家女子,真的特别厉害。
因着下午叶问还要去上值,一行人没有在主院待太久,下午,陈延陪着秀秀把京中的产业巡了一遍。
作为累世簪缨之家,叶家的许多铺子所在的地段都很好,所以秀秀在开店的时候对方子进行了许多改良,倒不是改良味道,而是让点心的外形更小巧精致,这样也好订更高的价格。
“康弟你看,这就是生意最好的那家店!”
陈延一看,那店门头很大,售卖东西的窗口却不多,里面的陈列十分松散,点心旁边还要放花瓶、通草花来装饰,而来买东西的人看着也大多是宅门管家、小家跟前的丫鬟。
“看来你已经把生意二字给参透了。”在什么山头唱什么
歌。
“那是自然。”秀秀得意地笑了,“不止是这里,江南府那边的陈记做得也很不错呢!”
秀秀始终记得当初陈延对自己说过,带着陈氏宗族的人出去做生意,也不全是为了盈利,其中也有扶持宗族的想法,所以在嫁到叶家后,她便把这件事托给了娘亲李银花。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她通信,交流情况,秀秀嫁到叶家的排场,那些宗族人也是见过的,自然不敢阳奉阴违,所以生意稳步推行着。
“第二年的时候就又从村子里叫了一些青壮来,有些人手上银子多了,干脆在码头那边合买了小院,准备把户籍迁去江南府呢。”
大名朝对于本府户籍的转换卡得不严,能在所居地买个院子,等上一年两年再花点银子迁户那是不成问题的。
“秀秀,这摊子事你管得很好。”陈延想,小姑娘也渐渐开始独当一面了。
秀秀笑了,“也不单是靠我,借力打力的便利也有一部分。”她还是很能正视自己的。
“那爷奶呢,他们怎么样?”
“回家路远,叶问进了翰林院后,我也少去江南……就去年乘船去江南叶府送了一次年礼,爷爷奶奶的精神挺好的,就是年纪毕竟大了。”显老态是不可避免的。
陈延听到此,略有沉默,又问:“那爹娘呢?”
“他们很好!”
正值壮年,两个孩子都大有出息,陈多富管着的铺子在江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李银花
接了宗族里的事之后,大小媳妇都捧着她,她拿得分红也多。
这样肆意的生活,每天都开开心心,又有银子攥在手里,“娘亲比前几年还显年轻些,他俩从江南出发有些时日了,你过段时间就能见到了!”
“那你呢,过得如何?”陈延看向秀秀。
她顿了一下,眉眼含笑,放下撩起的车帘,道:“我很好。”
夫妻琴瑟,岁月静好。
-
晚食,尽管叶问夫妻极力邀请陈延过去,陈延还是没过去。
他可是个有眼色的人,不去当别人的电灯泡,况且,从路上带来的东西也得收拾一下。
陈延此行带回来的东西多是地志、游记散文,因为一直都行在路上,就算保管得好,纸这么薄的东西拿出来东碰西撞,还是十分埋汰的。
他决定等会试之后有时间得重新整理一下。
二树一直围在他身边,“少爷,您要是整累了就让我来!我来慢慢弄!”
“这个不费事儿,你到旁边去烤火吧。”二树是他途经北地时遇见的一个孤儿,二树家里的亲眷都死绝了,本也是逃荒之家,没有宗族,陈延当时看他实在可怜,便起了恻隐之心。
收留他在身侧做了一个书童,真正去使唤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陈延是做不到的,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镶边的吉祥物,也因此,二树总是很惶恐,惶恐自己什么也没付出,就得到了这样美好的生活。
啊,一提这个,心情
又复杂了。
这两极分化的时代,被多舛命途击溃的普通百姓。
……
东西收到一半,叶问又上门了。
“怎了?又叫我去吃宵夜?”陈延笑着打趣他,“大哥好好跟秀秀吃着,我可不去插在你们夫妻之间。”
“不是秀秀。”被打趣的叶问也反击回去,“怎么总想着吃,是我父亲和祖父向见见你,差人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
叶问的父亲和祖父?那可是叶家的定海神针,昔日的探花郎和当世少有的大儒,陈延立刻起身,收拾了一下衣衫,立刻跟着叶问去了主院书房。
叶家不愧是清流豪门,书房里藏书甚多,随意一瞥便是孤本、名籍,已是黄昏,天色很暗,但书房内的烛光很盛,把周围照得十分光亮。
陈延抬手作揖,“晚辈拜见伯父、叶公。”
这位叶家的探花郎面上带着三分笑,他身量很高,长相十分俊美,叶问的美姿仪大抵就是传自他,“自家子弟,无须多礼。”
叶祖父话不多,他看着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对陈延的态度也挺慈爱的。
长辈问晚辈,自然先从身体开始关心,在听到陈延说自己身体无碍时,身体问询结束,一群读书人,少不得进入了‘学问考校’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