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谈焦急的道:“王绾那个老物,是来找长公子,说幼公子坏话的!”
“幼公子可不知,”韩谈指着太室之外的方向:“王绾鬼鬼祟祟,一向又喜欢诋毁诽谤幼公子,小臣便偷听了两句,果然叫小臣听着了,王绾那个老物竟说刺客是幼公子找来的,正跟长公子跟前儿挑拨离间呢!”
“坏了!”胡亥哗啦一声从热汤中站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让便宜哥哥信任一点点,王绾这个时候前来嚼舌头,他又是扶苏的老师,加之扶苏乃是重生而来的秦皇长子,经历过秦二世的变故,自己努力刷新的好感度,会不会跳楼般的锐减?
胡亥胡乱的擦了几下水渍,来不及擦干,道:“韩谈,衣袍衣袍,快点!”
“公子!幼公子,革带,您的革带……”
不等韩谈给胡亥整理好衣裳,胡亥已经大步跑出太室,嘴里甜滋滋的喊着:“哥哥!哥哥!”
扶苏的深思被奶里奶气的唤声打破,他回身一看,幼弟胡亥正朝着自己跑过来,他身量不高,纤细温柔,一股子青涩少年之气,因着沐浴的缘故,鬓发还滴着水,袍子也穿得歪歪扭扭,甚至还赤着白嫩的小脚丫。
胡亥冲过来,给了扶苏一个结结实实的抱抱,其实是为了通过触碰查看标签。
略有疑心的兄长扶苏
胡亥:“……”
胡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王绾,王绾真的是来挑拨离间的。
王绾看着胡亥的眼神也不太友善,毕竟党派不一样,能叫政敌如何友善了去?
王绾口吻幽幽的道:“听闻幼公子为救长公子以身犯险,只身引开刺客,老臣在这里,还要谢过幼公子的大义,只是……老臣有一事不明,为何幼公子不通武艺,竟能全须全影的逃过刺客的追杀?”
胡亥四平八稳的道:“因为我跑得快呀。”
王绾:“……”
王绾还要说甚么,胡亥轻笑一声,打断了王绾的话头,道:“我知丞相想说甚么,丞相想劝哥哥与我疏远,因为哥哥身为长公子,而我是幼公子,长幼有别,氏族有别,党派有别,牵扯到了许许多多的朝廷利益,丞相也是为了长公子好,对么?”
王绾怔愣在原地,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幼公子,竟说的如此有条不紊,条理清晰,这和平日里只知吃喝顽乐,嚣张跋扈的幼公子胡亥,一点子也不一样,简直天差地别。
便是连扶苏,也多看了胡亥一眼。
胡亥继续道:“然,丞相当真是为了哥哥好么?”
王绾据理力争:“幼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在挑拨老臣与长公子之间的师徒之情?”
胡亥摇摇头,道:“丞相身为哥哥的师傅,哥哥遇刺归来,你可曾问过他一句‘伤得重不重?疼不疼?累不累’?你可曾问过他一句‘这一路受过什么苦’?你可曾安慰过他一句‘无事了’?”
“这……”王绾打了个磕巴,面色空白,怔愣在原地,竟是被胡亥问住了。
“说白了,”胡亥幽幽的道:“丞相先是丞相一派,才是长公子之师,丞相知晓,刺客一事可以大做文章,用来打击廷尉一派的势力,你把利益,看得比师徒之情要重,对么?”
王绾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胡亥继续道:“封禅筑坛的紧要关头,丞相是个聪敏之人,你以为陛下愿意看到党派之争,兄弟阋墙的局面么?君父若是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哦——”
说罢,老神在在的道:“丞相,你要对哥哥好一些哦!像我这般,一心一意为了哥哥好的人,可不多见了呢!”
胡亥偷偷往扶苏身边凑了一点,不着痕迹的手指碰了碰扶苏的指尖。
感动的兄长扶苏
起效了,胡亥欣慰,自己这一通“胡搅蛮缠”,可算是稍微挽回了一些局面。
王绾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稚童抢白,还是被不学无术,每每学宫考核都垫底儿的幼公子胡亥抢白,虽心有不甘,但意外的无从反驳。
胡亥说的无错,他先是老秦人的党派,才是公子扶苏的师傅,王绾方才只关心刺客能不能扳倒廷尉李斯,完全将扶苏的伤势忘在脑后,心中不由惭愧。
扶苏轻轻揉了揉胡亥的鬓发,道:“亥儿,你看看你,头发还湿着,身子也不擦干,赤着脚万一害了风寒如何是好?”
他说着,弯腰将胡亥轻巧的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并非公主抱,而是像抱孩子一样,让胡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胡亥登时面红耳赤,哪里还有方才的灵牙利齿,虽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心里年龄早就成年,这般抱坐莫名有点羞耻。
扶苏也算是给王绾一个台阶,道:“丞相,予还要带亥儿去沐浴,便不款留丞相了。”
王绾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老臣告退。”
一抹黑影藏在东序的墙角处。
那黑影看到王绾铩羽而归,立刻转身,贴着寝殿的东序穿过东夹和东房,顺着北堂的后小门,出了侧阶,熟门熟路且悄无声息的离开寝殿。
一个扮作邹峄封宫虎贲禁军的男子与那黑影碰头,低声道:“公子……”
他只说了两个字,黑影抬起手来,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幽幽的道:“胡亥与扶苏没有内讧,我倒是小瞧了胡亥,大好的时机,竟叫他三两言便把王绾给堵了回去。”
“这个胡亥,”黑影冷笑道:“好似与以前大不一般了……给我盯紧他。”
“敬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