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爽心底一抽。朱云礼越是装着没事,他就越心疼。
方文轩恭恭敬敬朝他一揖:“永王爷,皇上刚才问的是下官这两天所见所闻,所以还是让下官先说完吧。”
朱云礼抬起手来似是想狠狠拍下去,结果还是放下了。
“说。”
方文轩抱歉地向他躬身,然后转向朱爽:“禀皇上,那日臣发现了霍大人被杀的秘密之后,正好皇上派了侍卫来问臣验尸的结果如何了,臣于是进宫向皇上禀报。”
朱爽点头:“朕记得。然后你接着调查去了——”
方文轩道:“不错,臣虽然找出了凶手杀霍大人的方法,却不敢确定凶手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杀霍大人——于是,臣到各大客栈走访了一些在会试中见过霍大人的举子,问他们有关霍大人的所见所闻……一直问到半夜,终于从一个举子口中得知,他曾在写得非常漂亮,于是霍大人认为这些举子有串通作弊之嫌。左相却说,只是有些语句雷同就说他们作弊,是否太过严苛?那举子说,他们一直吵了很久,最后左相拂袖而去——”
朱爽望向乔乐山:“左相,可有此事?”
乔乐山头皮一麻,心想这种时候不能不认——于是说:“臣确实有和霍……”
朱爽打断他:“好了。方侍郎接着说下去吧。之后呢?”
方文轩吁口气,挑衅地看向乔乐山:“臣知道那举子对臣说了这些之后必然会有危险,于是赠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乔装成客栈的小二连夜离开。臣等他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方才从客栈出来,走到暗处,便被人用一麻布口袋罩住拖走。那几人将袋口用绳子扎紧了,把臣扔进了一口池塘。”
殿上众臣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方文轩颇得意地说:“臣出身市井,武功是不会的,身上却常备着一把小匕首以防万一。那些人将臣抓进布袋,却没有绑起臣的两手。臣早就把匕首摸了出来,等他们将臣扔进池塘,臣便划破布袋逃出来了。臣怕他们发现臣还未死,于是潜在水底游了很远才摸上岸……”
朱爽由衷赞叹:“众爱卿,看到了没?不会游水的就学学罢。万一你们在朝堂之上得罪了什么人,还能用来逃命。”
众臣:“……”
朱爽的语气忽然和蔼了十倍:“方爱卿,改日来教朕游水罢?你这两天瘦了,恐怕也和远远游了一趟有关。”
方文轩:“……臣……领旨。”
朱云礼坐不住了,“方文轩,拣要紧的说。”
方文轩道:“遵命。臣从那池塘逃出来之后便悄悄潜回家,连夜遣散了家中的仆役,然后乔装成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在自家门口卖起烧饼来。”
众臣嗤笑。
朱爽道:“你的烧饼朕吃了。很好吃。”
众臣低头数蚂蚁。
方文轩大大方方道:“谢皇上夸奖。臣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到要杀臣的人要是发现臣还未死,一定会再到处追杀臣。臣与其四处逃窜,还不如守在家门口,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要杀臣——那些人,想来一定是和杀霍大人的凶手有莫大的关系。”
朱爽道:“你有何发现?”
方文轩瞅了一眼乔乐山:“最早来的,是宜阳府衙的一队衙差。他们天不亮就来了,把下官下细细搜了一遍之后扬长而去。”
无数道目光瞬间射向乔乐山。宜阳府尹徐万,正是乔乐山的得意门生。宜阳府派人出去,和乔乐山亲自派人去没什么区别。
乔乐山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徐府尹听说你不慎失足落水,于是派人去问问你是在哪里落的水,好去加上栏杆,免得再有人失足——”
朱云礼冷笑:“徐府尹果然爱民如子。”
方文轩转向乔乐山,一字一句地说:“左相,下官一直很奇怪,大家都是怎么知道下官落水的?下官回家之后告诉家里的仆人说,下官是走过别人楼下时被人倒水淋湿了——落水一事,还未曾告诉过别人。”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只有背后陷害他的人知道。方文轩不过是小小隐瞒了一下,就让他们自己暴露了。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乔乐山抹一把额上的汗:“皇上,臣也是那天上朝的时候听说的……咳咳……”
朱爽冷冷道:“去叫徐万来。”话音一落,阶下已经有一队侍卫领命而去。乔乐山张嘴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朱爽看他们走了,才扫一眼战战兢兢的众臣:“朕记得,第二天早上在这朝堂上,第一个说起你落水的是你们刑部尚书楚贺。”
楚贺两脚一软跪在地上。
朱爽很客气地问:“楚尚书,你又是从何得知方侍郎落水的?”
楚贺几乎要哭了:“这……臣也是……也是听说的啊……”
朱爽继续和蔼地说:“不知楚大人是听谁说的呢?”
楚贺:“臣……臣……”
朱云礼站起来,吩咐大理寺卿:“岳大人,先请楚大人到大理寺去喝杯茶吧。你先招呼着,本王,过会儿就来。”
朱爽看看朱云翼不说话,便点点头:“照九叔的意思办。”
大理寺卿岳温和刑部尚书是多年的死对头,他强压着狂笑几声的冲动:“楚大人,请吧。”
朱爽转向乔乐山:“左相,以后这种道听途说的事,还是先叫人去确认一下为妙。不然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说不清楚。还有,徐万也直接带去大理寺问话吧,朕还要听方侍郎的减肥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