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去了,细细的雨丝从暗夜中直直落下,温柔地敲打着茂林山石,沙沙的响。
大雨驱散了暑末的溽热难耐,初秋的寒意穿过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丝丝缕缕往肌肤里渗。
高晟有些冷,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大概这场雨,又把旧疾勾了起来。
伸手摸老刘头配的丸药,药没找到,却是碰到前胸的刀伤。
奇怪,一点也不疼。
困惑中,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高晟迷迷糊糊抬头望去,是温鸾含笑的面孔。
素手轻解,衣衫云雾般缓缓散开。
高晟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莹白的肌肤在煌煌烛光下越发润泽晶莹。
“又要耍什么花招?休想再把我当傻子耍。”高晟想警告她,可这话在脑子里翻腾半天,嘴里却死活发不出声。
她低头,樱唇轻启,微露檀香小舌,覆上他的嘴,如饮琼浆,似真似幻。
雨声沙沙,夜风轻拂,杨柳枝儿在风中曼妙的摇着,吱吱嘎嘎地唱着歌。
高晟渐渐迷失在这汪春水中,更用力抱紧她,感受着她,就要一同失去自我时,口鼻突然被捂住,一道寒光迎面落下。
“啊!”高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登时从梦中惊醒,前胸后背一片湿凉,已是汗透重衣。
揉了揉疲惫得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向窗边的草炕,那里,温鸾侧身向里躺着,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何
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清幽的月光从窗子里倾斜而下,照得屋里如水银泻地,她手上的绞金铐闪着细碎的幽光,一路蜿蜒着,牢牢握在他的手里。
高晟默默望着她,眼中的神色比月光更轻柔,比夜色更寒凉。
他走过去,看着她,草炕上的人累极了,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些微的呼吸声。
山林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月亮还醒着,一滴水从树叶上滴落,月亮在积水中颤抖。
温鸾从沉睡中醒来,用力抓紧了被子,“等等……在别人家里呢!”
茅草屋的墙壁薄得纸一样,一点不隔音。
“他听不见。”高晟低低道,“给他用了点药,起码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深山老林,正是困顿的时候恰好出现一个茅草屋,我不想再中一次陷阱,警惕点总是好的。”
温鸾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明显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因而她不说话了。
高晟缓缓起身,很奇怪,心里感到的是窒息的痛切。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很不舒服,莫名让他烦躁不安。
温鸾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这样的沉默激起高晟更大的愤怒。
“高晟,”温鸾再也忍不住了,低低啜泣着求他,“不要这样羞辱我,我真的不知道南一要杀你,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我也相信那刻你是真的想杀我。”
温鸾挣扎着
回头去看他,“我没有,我只是想替南一争取逃跑的时间……”
高晟看到她古井般的眼神,只觉胸前的伤口又疼了几分。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的人们惊异地发觉,一早一晚的,竟需要披夹衣御寒了。
“天凉了呀!”张小花看着碧澄澄的净空叹道,“京城的春天短,秋天更短,唉,老大畏寒,以往这时候早披上厚衣裳了,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
罗鹰同样叹了声,依旧锯嘴葫芦般不言不语。
“京城到处都在传老大死了。”张大虎满脸的暴躁,“奶奶的,真想把那群人都抓喽。”
张小花忽然咳嗽两声,便见张肃远远过来,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找到高晟没有?”张肃拧着眉头道,“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为了追一个逃妾跳下悬崖摔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虎悲悲切切道:“大人确实是追人去了,途中遭遇刺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悬崖边只剩下他的绣春刀。”
张肃听得心里一阵绞痛,嘴唇都白了,“你们下去找没找?”
“那里都是未有人踏足的密林,我们搜寻好几天,才搜了五里地不到。”张大虎使劲揉揉眼睛,直到把揉出眼泪才停手,“如果大人还活着,应该放鸣镝告诉我们位置……唉!”
罗鹰张小花齐齐“唉”了声,就差没明着说人没了。
张肃身子摇了摇,两眼一黑,几乎晕
厥过去,“这个傻孩子,难为我一片苦心啊。”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没找到老大的尸体,说不定人还活着。”张大虎说完,张肃的脸更白了。
“刺杀他的人呢?”
“抓住了,定国公世子,他奶奶的,我们老大放他一马,他反倒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个东西!”
张肃一怔,随即苦笑,“真是扯不清的烂账……你们尽快审出个结果,皇上那边也要有个交代,还有……”
他犹豫了下,委婉提醒,“近来宫里有些变动,高晟不在,有人盯上北镇抚司也说不定。”
张大虎满不在乎道:“老大不在,还有皇上,谁敢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