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奚娴的质问,男人甚至并没有兴致回答,大手轻抚奚娴的额头,慢慢抵住她的后脑勺,嗓音低沉又温柔“睡吧。”
奚娴紧紧闭上眼,似乎只想要将那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子一般,只是攥着被角,丝毫不愿意给予他任何回应。
这个男人可真是可恶啊。
只要有他在,奚娴整夜都能安眠,但只会反反复复的做一些奇怪的梦,她在白日里能轻松的控制自己的心情,可是到了夜里,进入梦乡,就好像梦里的一切都变成她所期望的事情。
有冷酷又温柔的嫡姐,还有她们的孩子,偶尔有男人的面容一闪而过,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而甜美,她们坐在草地上,奚娴戴着幂篱,整张面容都隐没着,却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唇角的弧度,那样确定的上扬。
她俯瞰着美景,心中既渴望,又充斥着暴虐的欲望,想要撕毁,想要令他们痛苦嚎哭,最终哀鸿遍野,她就能笑了。
想要把梦里的自己一起杀了。
她站在美梦和现实的边缘,当恐惧和颤栗满满溢出时,奚娴猛然睁开眼,汗水止不住的流下,晶莹的汗水点落在锁骨上,她紧紧攥着胸口,看着宫殿地墙上的月色不言。
身后的男人环住她纤瘦的肩膀,身上温和沉静的檀香传入奚娴的鼻息,让她顿感镇静。
这似乎是能够令她镇静的味道,奚娴缓缓镇定下来,松懈了呼吸,也松开了紧紧蹙起的眉目。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大手缓缓摩挲着奚娴的肩膀,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和她湿淋淋的肩胛全然不同,熨帖极了。
奚娴慢慢闭眼。
第二日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奚娴陪无拘去西宫放风筝。
其实她也明白,无拘大约只是为了她着想,怀孕到现在,奚娴没有事体甚至都不会随意动弹,大多数时候能不走动便不会多走动。
可是这对胎儿和母体都不好。
奚娴怀无拘的时候很在意这些,不说多么积极,但能走动便不会懈怠。
只是怀这胎的时候却十分懈怠,几乎纵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也对肚里的孩子少有母性的关怀。
这点,不仅她的夫君知道,就连无拘这个哥哥都晓得。
他的母亲不是变了,这更加像是她原本的样子,笑得暖融融甜滋滋,托着腮无忧无虑,眼里却透着冷漠平淡。
就好像怀孕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难道母亲不都该那样
把生下一个孩子当做是最重要、最幸福甜蜜的事,至少无拘受到的教育是如此,大多数女人都把生孩子当做是幸运温馨的事体,没有任何女人会像他的母亲那样冷漠。
可对于他这个长子,母亲又十分看重,几乎能说是溺爱的。
假如没有父亲的干预,无拘认为现在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敢于教导他,因为母亲厌恶任何挑剔他的人。
每次说起李愈,无拘总是态度诚恳,虚心受教,时常认为自己所得到的学识仍是不足的,而这样谦虚平和的态度是父皇和老师教导他的,母亲只会告诉他,你需要学识,但必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而完美。
这是全然不同的观念。
无拘搀扶着母亲,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早就不喜欢顽这样小孩爱顽的游戏了,所以他命宫人在远处放风筝,而自己陪着母亲散步。
奚娴轻柔道“无拘,你看,风筝飞得很高。”
无拘点头,却回应道“那也是漫无目的的。”
奚娴看着天上的彩色纸鸢,温柔含笑道“无拘,你想不想像风筝一样,飞起来,飞过宫墙,看看外头的世事”
她给孩子起名叫无拘,是希望他无拘无束,但当初的她还是被6宗珩控制束缚的,故而所有的期盼也有所不同。
无拘背着手,微笑起来“希望,因为只要生而为人的话,都会希望看见外头广阔的世界吧”
奚娴点点头,轻轻道“如果你喜欢,母亲是不会阻止的。”
她的手缓缓触碰到自己的腹部,却听无拘说“对于男人而言,在不在宫墙之内,似乎和能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干系。”
“我生来就是父皇的儿子,继承他的意志和江山,所以除此以外的东西,都不是孩儿所求。”
奚娴笑起来“嗯。”
她的儿子,果然是她的儿子,他们的孩子。
她的广袖随风而舞,女人的手臂圈住儿子尚且只能的臂膀,轻缓道“那么,继续往前。”
无拘没有看母亲的神情,点点头道“嗯”
没过多久,天上便开始下雨,奚娴便有些兴致寥寥的回了宫殿,无拘也被父皇叫去殿中议事。
不知为何,父皇对他的教育总是极端严苛,大多数继承者或许十多岁才开始认识学习的东西,无拘现在就得慢慢开始掌握。
在父皇和臣子们议事的时候,年少的太子殿下都会在边旁听。
父皇不止是命他旁听,更是希望他能表自己的见解,并不拘是在任何人面前,而无拘本身很好的承接了父母的性格,无论想法如何,说出口的时候自信且有条理。
接受一切的反驳,下次再思虑时从不犯已犯过的错误,更懂得举一反三。
就是这样的性格,让那些心腹大臣们很快便熟知了小太子的睿智聪颖。
而父皇总是叹息他年少,却并没有停止对于孩子的鞭笞和期许。
无拘偶尔看着父皇的背影,总是张了张口却不知说甚么。
父皇是他景仰依赖的所在,若说他想保护的是奚娴,那么想要成为的,便是父皇这样的男人。
奚娴回到宫殿后,解开披风,慢慢仰倒在床榻上比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