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读完后,也不知是甚么感觉。
心里头有些酸涩同情,却平静得骇人,然有种诡异的荒诞感弥漫心间。
她觉得这本薄书,有些很不和谐之处,需要反复翻看才能寻出。
但她更能肯定,这应当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
因为若真有这样的男人,在当世应是惊世骇俗的。
通过只字片语,她也知晓,男人定是位高权重,手眼通天的天潢贵胄,可她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史书野史,或是话本杂记里,都没有。
奚娴翻到最后一页,便见上头寥寥几笔“仅一笑说尔。”
奚娴松了口气,这果然是假的,嫡姐只是写来逗她玩。
可听起来实在并不好笑。
她知道姐妹之间,也时常会有这样相互写话本的情形,只是不成想嫡姐也会顽。
奚娴松了一口气,没有多想,便提笔在后头添了一些情节,让嫡姐的话本更丰满。
“男人与妻子再世为人,后来现妻子另觅他人,过得十分幸福美满,于是男人也寻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女人,相伴一生,及至白头。”
“于是他们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奚娴写完,唇角便缓缓翘起,愉悦地搁下笔,再次细细翻看书页。
她就是觉得,有什么错漏了去,并不寻常。
很快,她终于笑不出来了,甚至身上蔓延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感。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睁大了杏眼,再次翻看了书中的字体。
用的是簪花小楷,可是看上去却不那么像是嫡姐的字。
更像是,更像是她重生之前爱用的字儿。
这或许就是为何,她会觉得不舒服。
奚娴重生后便舍弃了簪花小楷,现下临摹的俱是颜体,原本用的字儿,是再不曾写过了。
她没法想象,会有一个人把她重生前的惯用笔法写得这样相似,若非是她很清醒,便要觉得是自己亲笔所写了。
这样女气娇媚的字体,一撇一捺俱是婉约,却多出阴森诡谲之感。
奚娴近乎倒吸一口凉气,怔怔把笔杆搁在了砚台边,只觉身上冷得很,她坐在椅上半晌不能回神。
是不是他
是不是陛下。
男人甚至可以在一页纸上变换几十种书法,一丝不乱,毫无停顿,利落而流畅,但他没有临摹过她的字体。因为簪花小楷是女人用的最多,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学她写字的。
对于奚娴来说,书的内容已经不再重要了。
虽然这段故事叫人叹惋,却与她毫无干系,只有与她所书一模一样的簪花小楷,是叫她困惑的关键。
她又想起这辈子种种,脑中惊雷炸响,一下便有些坐不住了。
如若重生的是嫡姐呢
嫡姐也会她的字,甚至她的小楷,都是嫡姐把着手,一笔一划交融于心的。
即便嫡姐待她刻薄,很长一段时间,却也是她的长辈和教导者。
她不会忘记自己许久以前,自己的身子也被嫡姐微凉的手把控着,身后传来稳重悠远的檀香,身量高挑的嫡姐环住她的手腕,一笔一画地学会怎样写出好看的簪花小楷。
奚娴学会了,便转头对着姊姊抿嘴笑起来,眸里像盛着漫天的星火。
有时嫡姐也是温和的,并不刻薄恶毒。
而对于奚娴来说,她最怕的是当今储君。若是他随着她一道重生了,那么后果将会不可估量。
凭太子的手腕,若还惦念着她,那么奚娴除了死去,便没有别的法子能逃过。
贺瑾容是她的最后一重办法,却只在太子没有重生的前提之下,若是他重活一回,奚娴认为贺瑾容便没了用处。
重生一辈子,无论太子用甚么样的理由,她都认为他们再也回不去了。